第三章(第5/6页)

不为看到玄关地下有只死去的飞蛾,已变成焦黄色,它始终没有飞走,不为用纸巾轻轻包起。扔到垃圾桶。

「我要去买菜,你爱吃什么?」

「妈,有天觉得人多事烦?」

「她不知多高兴,心甘情愿照顾全家。」

「睡得可好?」

「好极了,一早起来张罗早点。」

「手臂呢,活动得可好?」

「年纪大了,即使没有病痛,也不能同后生比。」

保姨是避重就轻高手。

「我中午时分过来。」

保姨出去了。

不为自有烦恼。

翁戎十天八天后出差回来,她得找地方搬走。否则,就得回外国去。要不,在外头租地方住,这需要钱。不为手头上没有现款。

一个人要争气,可得有点钞票才行。

毕业已经好几年,老是挣不下钱,不是没有收入,可是左手来右手去,又一向贪欢。香槟一箱箱抬回,旅行乘头等舱.连珠子都穿凯斯咪。

真正等钱用,又不想问母亲要,她会到酒吧客串酒保,她有一件在唐人街买的宝蓝色缎子旗袍,穿上非常夺目,头发梳髻,插两枝筷子,问洋人:「给你来一杯苦艾酒如何」,小账麦克麦克,塞满口袋。

酒吧里同事全是尚未成名的演员.写作人、画家编剧……

她叹口气,可是,伍不为没有节蓄。

大姐都觉得父母有钱,不为却不那么想。开始的确有,但是已经用了那么多年,华人说坐食山崩,就是这个意思。

父亲退下来已有十年,开始还不肯看医生:「忘记车匙放哪里有什么稀奇,渐渐连车子在何处也不记得了,跟着,人名、地名,全部遗忘,医生立刻知道是阿兹咸默症。

伍太太决定在家照顾丈夫,支出庞大。

到了今日,不为不觉得他们还有巨额存款。母亲的首饰像不劳说的那对西瓜玉镯,还有两只五卡拉左右的钻戒,都好久没见,下落不明。

可能已经变卖。

既无场面可出,不如套现。

是以小保险箱内空无一物。

中午,回到娘家,发觉孩子们上学去了,只剩小仍一人,姐夫艾历迅也不在。不劳说:「他到中文大学去面试。」眼角瞄着大嫂,表示艾历逊不是吃白饭的人。

大嫂立刻笑道:「捞一两节课教,也够剃头吃午餐的,有个去处好过没有。」

奇怪,这两个人,谁要是饶了谁,身上像是会少了一块肉似。

大嫂讲完了,看着不为。

不为想,咦,轮到我了吗。

果然,来了:「不为,我见昨晚由阿忠载你回家。」

「是。」

「他是司机,你应坐到后座,免人误会。」

不为一怔,她没那样想过。

「这个阿忠,虽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四处留神,日夜都在父亲身边,什么都一清二楚,不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保姨的亲戚,谁会用他。」

「亲戚又怎样,今晨我读报纸,十岁女童遭绑架撕票,元凶是她的表舅父。」

「可怕!」

不为轻轻说:「那么,辞退此人,由我们三个女将来服侍老父饮食便溺可好?」

大嫂立刻噤声。

不劳「唷」地一声。

不为又说:「抑或,送到老人院,长年对牢陌生人,任人宰割。」

不劳说:「这阿忠月薪要万多元。」

不为说:「比起注册护士,只是小数点,二十四小时服务,认真难得。」

她们两人这才不响了。

「大哥可打算找工作?」

「也正在托朋友看市道。」

「那边的房子打算租出还是卖出?」

「当然是出租。不为,这些你就不懂了,房子怎可以卖,好歹留着收租,十年八载之后,归了本,交给孩子们。」

大嫂脱口问:「爸妈这幢小洋房,现值多少?」

不劳骄傲地答:「最多值三千万,此刻尚值一千万。」

大嫂咋舌,「这么小,这么贵。」

不劳得意洋洋,「越贵越有人要。」

大娘打如意算盘:「我们两家人,不虞五百,你四百,不为也分得一百。」

「为什么你五百?」

「不虞是长子,多分一份。」

不为微笑「是,父母都睡到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