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琉璃易碎,中意难求(第4/9页)

这周的阮珊在转来转去几圈实在觉得无聊之后,便又走到了邵然的书房去随意地翻书看。他以前学的是金融,书架上摆的大多也都是一些金融类书籍,阮珊很快便觉得无趣,准备离开书架时目光却被一本黑色的硬皮笔记本吸引,随手拿出来刚一翻开,便有一张轻飘飘的纸落了下来。

是一张医院的手术通知单,阮珊弯下腰去捡起来,盯着上面的字眼足足有三分钟都没有缓过神来。白纸黑字上的“宫蕊”、“流产”等几个字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而手术单的右下角上签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邵然。

还是秋日,她却已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到头顶都升腾起来,带着逼人的意味。

她带着些许茫然的情绪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抬起头时看到一面墙的墙角处的壁纸一角卷了起来,吸了吸鼻子便在客厅里拉动着桌子椅子叠在一起往上面爬,伸直手臂去拨弄那里的壁纸。

身后的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推开的,阮珊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大声的叫嚷声:“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邵然呢?”

尚且沉浸在刚才情绪中的阮珊被这一连串问话弄得慌了神,匆匆忙忙地从桌子椅子上爬下来,这才看向眼前站着的两个女人。

是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略微有些年长的女人。

年轻女孩阮珊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去年病房里与她打过照面的宫蕊,而那个有些年长的女人,定然就是邵然那个在美国的母亲了。

在当初和邵然定情的青海湖的天空下,听他讲述当年父母的种种恩怨情仇时,阮珊是在心底为有朝一日和林霞的见面做过想象的。

很多种想象——她要如何穿着才算恰当,要如何称呼,要如何表现得大方得体,如何做才不会让邵然妈妈觉得自己配不上邵然——都在心里做过盘算和假设,反正是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她除了一套内衣之外身上别无他物,头发胡乱地披散着站在桌子椅子上贴墙纸——这样的情况用来闺房嬉戏或许别有情趣,可出现在第一次见面的男朋友的妈妈面前,简直只能用成何体统来形容。

场面一时间极为尴尬,阮珊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挤出一个笑容:“伯母好,我是……”

“行了,先穿件衣服吧,”邵母并未给她进行自我介绍的机会,嫌弃地瞥了一眼,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又捅了捅身旁的宫蕊:“小蕊,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我只不过一年没回国,你看看邵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你回国前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看好他的吗?”

宫蕊是怎么回答的,阮珊并没有听见,她已经咬着嘴唇走进了邵然的卧室里,走进去之后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脱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再走出去已经不合适,她只得打开卧室里的衣柜,硬着头皮从里面拿出一件男式的秋款长毛衣外套套在身上。做着这些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所幸手机还在卧室里,她忙拿起来给邵然发了一条求救信息。鼓起勇气从卧室走出去的过程中偷瞄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神色颓然,因刚才咬得太过用力,嘴边已有一圈齿痕。

平日里阮珊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愚笨的女生,有时甚至还会觉得自己伶牙俐齿,然而此时此刻,她站在邵母的面前别说是说话了,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

邵母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坐在沙发上和宫蕊声音高亢地聊着天,仿似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已是秋天,邵然喘着粗气推开房门的时候,阮珊露在外面的两条长腿已经由于长时间一动不动站着而凉得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

看着他走进来的时候,阮珊的眼泪几乎都快要流下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控制好情绪,邵母和宫蕊也都转过脸去,宫蕊忙迎上前去接过他脱下的西装:“阿邵,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邵然看了看阮珊,她的身上裹着的是他的羊毛开衫,歪歪扭扭宽宽大大的样子,脸也红通通的,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流下来一样,整个人窘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