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5/5页)

那老的自然便是尉迟太后,尉迟太后身旁那名身着星纬玄蟒袍,不过十岁上下的辫发少年,则是北尉皇太子拓跋亭历。

只因如今的尉帝生而体弱,常年难离病榻,便由尉迟太后垂帘听政。而尉帝膝下仅得一子,天生异瞳,聪颖绝秀,早早立为了太子,由尉迟太后亲自教导。

两年前祖孙俩联袂听政,共坐御椅,北朝臣子早就习以为常。

纥豆陵和那番言论说罢,时任关中大行台,也是西南将军的赫连朵河讥讽一笑。

“一句‘细作’,就将打败战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了。我若没记错,那图纸出国师之手,直接入你纥豆陵的军坊,你护得像眼珠子似的,哪容旁人沾过手?这会儿却说细作——莫非细作就在你军中?”

恰如一山不容二虎,这二人并称为北尉名将,关系便如南朝北府的褚啸崖与西府的谢逸夏,龃龉微妙。

纥豆陵和怒瞪双眸,“太后娘娘、殿下!不止图纸有失,且南军显然深知我军布阵奥妙,处处克制我军,方有以少胜多的结果!细想之下,可不惊悚?臣请太后下旨严查此事!”

拓跋亭历琥珀色的左眸光泽幽深,右眼在光线下却呈现出剔透的蓝色。

他眨动双眸,饶有趣味地扬唇一笑:“国师如何看待?”

宗室出身的拓跋昉,以多智闻名,自然想得更深一层——如今军中新败,倘若再兴清洗抄查之风,恐引发一场内乱。

国师轻阖双眸,身着鲜卑衽服,却竖掌行佛礼:“臣以为,此战我军伤亡之数……”

“——七千余人。”纥豆陵和连忙接口。

“不过数千,”国师沉吟道,“若南朝一早参透我军布防,应不止于此,是以不必……”

他话音未落,殿中侍快步入殿,跪于庭中,面色万分古怪。

“启禀太后,殿下,边、边关送来一封急报……”

“吞吐什么?”皇太子淡淡折眉,“难不成南人又打过来了,仔细回话。”

“是。边关急报,青州刺史向我朝献礼,归还——青州之战大尉兵俘二万人!”

尉迟太后与皇太子同时一震。

“多少?!”赫连朵河诧然转头,随即脸色铁青,手指纥豆陵和,“好啊纥豆陵氏,你敢谎报伤亡,还足足压了三倍!生俘就有两万人……那阵亡的该有多少?”

纥豆陵和在听到殿中侍说话一瞬,已白着脸扶刀而起。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兵死伤多少,可他不能给朝中政敌攻击他的口子。此刻,这打了一辈子仗的宿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玄朝的人疯了吗!

两军交战,你死我活,谁会转头就归还数以万计的战俘!

褚啸崖不是爱筑京观吗,他何时修成了菩萨心肠?

“不……此举有诈!”

纥豆陵和下意识辩驳,殿中侍为难地取出一封信件,双手托呈:“还有……青州刺史写了一封书信给纥豆陵将军。”

国师先接过那封信,径直拆开。

这封署名崔膺的信件上,措辞平和,微言大义,无非是说“大玄陛下心怀仁德,不忍伤生,望拓跋氏不忘先祖,退回阴山之北牧马放羊,铸剑为犁”云云……

却足以引人生疑。

信到尉迟太后手里,她细阅信上文字,耳上东珠颤动,眼含精光射向纥豆陵和,“崔膺为何与你写信,为何要放还你帐下甲兵?”

“是了,”赫连朵河接口,“方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军中有细作。究竟是什么人将铁云梯的设计泄露出去,又是谁故意败仗?谁贼喊捉贼?你和南朝之间交情好啊,输了家底,还有人完璧归赵地给你送回来。”

“放屁!”

纥豆陵和此时方知南玄的用心险恶,情急之下,他捏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出锋一寸,“这是反间计啊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