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病得不轻(第4/6页)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朱覆雪的视线在方外观那几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听闻那川流院犹善匿迹市井、改头换面之术,我便大胆进言一番,不知元观主自那事过后可有彻查自己门中道友门徒?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或许这乱子就出在自己人身上也说不定呢。”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秦九叶似乎在那元岐的脸上望见了一瞬间的凝滞,但他很快便顺着那朱覆雪的话开口道。

“如此说来,有一件事确实有些奇怪。”

元岐说罢,将目光缓缓投向那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敢问尹怀章尹道长,当日义父决定亲自带队前往秋山派求和时,曾说过想你在旁压阵,但你却在临出发前那日清早称病未出,可是事实?清平道事发之后,我心力交瘁、吐血昏厥,也是你第一时间带人前往现场,而我见义父生前信重于你,对你汇报的种种从未生过疑心,现下想想……”

秦九叶眯起眼瞧了片刻,这才认出那尹怀章正是她登船为元岐问诊时,立在对方床榻旁的佩剑道士。

可怜那尹怀章乃是怀揣着要与方外观同进退、讨公道的心踏上这琼壶岛的,怎么也没有料想到等着被下锅竟会是自己,整个人几乎是僵在原地,一时间连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只瞪着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元岐。

元岐并不看他,自始至终身体都只向着那戴着面具的男子,而后者沉默半响才幽幽开口道。

“没有人比我更加懂得被自己人背叛的伤痛了。然而痈疮病灶如不尽早挖去,早晚会侵蚀入骨、腐坏全身。方外观的未来如何,便看元观主如何决断了。”

石窟中有短暂的寂静,片刻后,元岐才缓缓对那尹怀章开口道。

“你可能自证清白?”

元岐的发问似乎是在给自家人一个机会,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其实早已做出了选择,有意要割股献祭了。

那尹怀章眼中熊熊燃烧的情绪因这一句话而渐渐凉了下来,他单膝跪拜在地,行了方外观弟子的大礼,声音颤抖地说道。

“尹某自七岁起入山门,跟随老观主整整三十六年,劳苦天地皆知,忠心日月可鉴!方外观血仇未消,观主此刻却要将刀剑指向自己人,可有想过老观主在天之灵、可有想过方外观上下那些枉死的无辜道众?!”

他说这话时中途停顿数次,情绪起伏以至几乎难以开口,说完最后一句后整个人竟是一副大战力竭的模样,显然已被悲怒耗尽了力气。

这一刻,哪怕此人先前曾用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给那元岐瞧病,秦九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七八分相信此人的忠心的。

然而她是这般想,那元岐却好似全然不为所动,只冷冷瞥了那跪在地上的人影一眼,说出了一早便已在心中拟好的结论。

“义父是义父,我是我。如今我才是这方外观的主人,你既无法自证清白,又自恃辈分老重,我便只能将你交于庄主处置。你若与那川流院无关,山庄定会查清此事,还你一个清白。”

元岐此话一出,跪倒在地的尹怀章最后一丝声响也消失了。

这天下第一庄在审讯一事上的名声显然比那樊大人的郡守府院更加恶劣,他明白自己一旦离开方外观便会踏入生不如死的境地,届时结果是什么已不重要了,而他想要求死只怕都做不到。

最后一丝光亮在眼底褪去,尹怀章终于不再看那元岐,而是扬起脖颈望向头顶,似乎想要借此与那元漱清的在天之灵悲愤一叙。

然而这石窟遮天蔽月,他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望不见。

“……好、好、好!事到如今,又何须庄主动手?这赤胆忠心,你拿去便是!”

尹怀章话音落地,腰间长剑已然出鞘,洞窟内寒光一闪,下一刻那剑已尽数没入他胸口之中。

重物倒地,回响不绝,随即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偌大的石窟内静得仿佛能听到鲜血从尸体中流出的声响,却听不见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声。

空气中都是血腥和战栗的味道。

终于,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元观主年纪虽轻,但遇事果决,日后定堪大用。方外观经此殇恸、元气大伤,门派休整亦需要人手,我愿将山庄弟子派予元观主差遣,还请元观主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