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七章(第5/7页)

邓立钢低下头,不说话了。

黄老琪:“我这么说,你心里不好受吧?”

邓立钢用手背,在眼睛处抹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哥,这是咱俩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你说我能好受吗?”

“你在里面没受罪,你妈月月两千三千的,让我给你往大账上存钱。”

“我不能给我妈尽孝了。”

“你妈是我亲姨,我不能不管她。”

邓立钢吃不下去了,他放下了手里的红肠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足疗馆的走廊里走,彭兆林拿枪追我,我拼命往外跑。我跑到哪儿,那里的栅板就拉下来,四周全都黑了。一丝光亮都没了。地面突然软了,我站都站不住。下面有吸力使劲往下拽我。我被活活憋醒了。你说,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天塌地陷?”

黄老琪叹了一口气说:“兄弟,明天就是你的大限,还用预示吗?”

狱警进来说:“时间到了。”

黄老琪站起身:“明天我过来送你。”

邓立钢语气中没有了波澜,他一脸肃穆:“哥,你也走好。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黄老琪走到门口,回过头看着他说:“明天稳当点走,看着前面的路。

邓立钢冲他点了一下头。

晚上记者采访,邓立钢拒不接受,他的态度非常强硬。

得知邓立钢第二天要被执行死刑了,女监的管教,找两个人看着宋红玉。宋红玉走到哪,她们跟到哪儿。宋红玉从她们反常的举动里,猜出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问管教:“是不是,邓立钢要被执行了?”

管教看着她不回答。

“上诉被驳回了,执行是早晚的事,你不用瞒我。是就点一下头,夫妻一场,让我祭奠一下他。”宋红玉说。

管教安慰她:“不要多想,好好干你的活。”

监视里,女犯们个自干着手里的活,只有宋红玉泥胎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的一只手在铺上反复写着一个囚字。她自言自语:“为啥把“人”字放在四堵墙里?”

她喊了起来:“我不要在四堵墙里!我要出去!”

管教进来,要她住口。宋红玉两眼通红,不再叫喊。

夜深了,邓立钢看着那张打印出来的儿子的照片。眼圈红了,他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舍头坐在铺上,用扑克牌给自己算命,牌一张一张翻过来,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展开。

她说:“大吉大利,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女嫌犯立刻围上来,让她帮忙给自己算算。

宋红玉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起来。女犯劝她:“想开点,别折磨自己。”

宋红玉心里的愤懑发泄不出来,拿起来监舍发的笔记本,一页纸一页纸撕下来,又一条一条撕碎。女诈骗犯受不了撕纸的声音,叫道:“你能不能不撕了?”

宋红玉不听她的,继续撕。女诈骗犯过来,抢她手里的笔记本。宋红玉揪住她的脖领子,两人撕打成一团。管教进来用手铐把她们俩分别铐起来。宋红玉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她声音嘶哑,两眼红肿,管教蹲在一边,做她的思想工作。

宋红玉抽泣着说:“我活着,本来为了给家里还债。有了孩子以后,又把命押在孩子身上。我不能死,我要是也死了,我儿子爸和妈就都没了。”

石毕脱下外套和裤子,叠好放在枕头边上。

他躺下盖好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狱警不时走过来拉开监视窗往里面看。邓立钢盘腿坐在铺上,泥塑一样,两眼盯着对面墙壁。

雪花飞舞,街上行人和车辆跟往常一样川流不息。

一大早,我就来到行刑现场,看着邓立钢和石毕,被押出来执行死刑。黄老琪也准时到了。石毕戴着手铐脚镣,被狱警押解着走出看守所。阳光晃得他眯起了眼睛。四个犯人用轮椅,把戴着手铐脚镣的邓立钢推了出来。邓立钢耷拉着脑袋,瘫软在轮椅上。

我吃了一惊问:“邓立钢怎么回事?”

看守所负责人说:“说来也奇怪,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儿,说没就没了,他中气下泄,别说走路,站都站不起来了。”

黄老琪吃惊又生气,骂道:“挺钢性个人,一夜间咋怂成这个熊样了?”

指挥执行的审判人员,对石毕和邓立钢验明正身,押上了执行车。狱警把邓立钢和石毕按在执行床上躺下,手脚固定住。执行人员连接好心率检测仪,检测仪显示石毕心率正常,邓立钢心跳加速。死刑开始执行,药剂注射进他们的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