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恨(第5/5页)
“你胡说,你胡说的。”
“这下子我是更信了!”湘湘哭着,“你真的可以那么狠心,你真的可以那么绝情,你真的可以那么心胸狭窄,翻脸不认人!要不然为什么要苦苦抓住你前妻的失身折磨她,直到她活不下去!”
“别说了!”沈阳哭号着跌坐在地,“别说了……我受不了了!”
风来了,把开着的玻璃窗吹得哐哐当当,没有人想去关窗,大幅的窗帘好像是一大把长长的头发,高高地飞起来。
“你以为我好受吗?这些日子我晚晚都睡不好,睡在我身边的人,我托付了一生幸福的人,竟然是这么个样子。怪不得你不肯带我回老家,让我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想想真是后怕!”
“湘湘,凭良心说,我待你还不够好吗?我只想和你从头开始好好地过,不是你说的,什么都不知道更好吗?”沈阳绝望地望着她。
“可你不该骗我!我想着法子试探你、暗示你,我是想你能亲口告诉我。可你,你有时间费工夫找和尚、请道士,却什么也不和我说,难道你想瞒我一辈子?”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沈阳苦笑,“知道了就是这样,我本想一个人藏着,你以为我藏着好受吗?”
“可我那么信任你,你却防着我!”
“我没日没夜不在后悔,不害怕。她还是不原谅我,不放过我。我知道她一定会再来——她会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架子床、如意梁、风,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不是,沈阳……那个床……”湘湘想解释。
风吹得更紧,客房的门砰的一声被吹开,架子床的白色帐子纷纷扬扬地起伏飞舞。
“我以为什么都过去了。”沈阳呆呆地、喃喃地,他目光离散,神色游离地站起来,晃晃悠悠,“来了,还是来了,终于来了。”
湘湘有点害怕:“其实我只是气你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也苦……”
沈阳不睬她,目光痴痴呆呆地迎向架子床:“来了,来了。”
湘湘背脊后生出一道寒意:“沈阳,你说什么胡话!”
“她吊在上面,吊在上面。”沈阳翻来覆去地说,“大冷天,穿着双红袜子,红袜子,干干净净,干干净净的。”
风更猛地来了,穿堂而过,呼啸着,屋里都是旋舞的风,纸片,窗帘,桌布。
沈阳摇晃着,像哭又像笑:“小玉,你下来吧,下来吧,我有罪,我对不起你。”
耳畔是尖锐的风声,沈阳向天空张开双臂。
湘湘惊恐地背靠着墙,目光张皇。她想哭,喉咙里却喊不出来,腿脚也软弱得无法移动。
只有风,夹着凄厉的声响,在屋里打转、冲撞、寻找。
只有那月洞门罩架子床长长的床幔,在森森的黑色里,沉沉地拼了死似的,飘飞。
只有黑夜,倾泼的墨汁般,迅速地浓重地从窗子流进来,看不到边际的,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