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龙城元夜听惊雷(第3/5页)
平宗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生气,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也不知是因为喝过酒还是因为火盆的缘故,叶初雪的脸上少有地透着红晕。她嘻嘻地笑,带着微醺的醉意说:“这儿暖和啊。再说……”她说着站起来,手从铁栏杆中间伸出来,抚上他的脸,“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黑得跟炭一样,我就算不自己进来,你迟早还是得把我关进来,对不对?”她酒意上来,咯咯地笑起来,“崔璨已经到金都草原了吧?你发现得太晚了。”
平宗也笑起来,发现与她对峙的时候略占上风实在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尤其是她自以为是的计划被打乱而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笑道:“你知道作茧自缚这个词怎么解吗?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把自己关在这里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怎么就没想到敌人来不了的地方,消息也来不了呢?”
叶初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就连红晕也逐渐散去,越发显得她面白如雪,双瞳漆黑如点墨,凝视着他,像是要用这样无言的凝视催他说出下面的话来。
平宗享受着自己的话带给她的打击:“晗辛这回真的被抓了,在平衍那里。崔璨也没能出得了龙城,被贺布铁卫截了回来。这一局你占了先机,但赢的人是我。”
叶初雪一时没有说话,而是在研判他所说的真实性。但这回她知道多半不会是假的。因为平宗说出了崔璨的名字。
在此之前,叶初雪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真实的想法,而崔璨在崔晏的光芒掩盖下,并不是很引人注目。但她早在凤都时就已经听说过崔璨的许多事情,包括崔璨作为平宸伴读,因为不肯代替平宸受罚而被赶出太学;他在礼部侍郎的任上几次提出对官制的改革,要争取更多汉宫进入中枢位置,这些提议都被崔晏否决。
当然最令当初的永德长公主印象深刻的,是他曾经写过一篇《论大业疏》。疏中崔璨详细论述了南北两朝彼此之间的异同联系,各自的历史传承和前景,最后得出了十分惊人的结论:南朝若不变革必然灭亡;北朝若变革太过激进也会分崩离柝。崔璨写就这篇文章是在三年前,因为文中观点太过惊世骇俗,崔晏担心会牵连自己,将崔璨叫来长谈通宵,终于迫他自己将此文毁去。然而不论是崔晏还是崔璨,谁都没有意识到就在他们彻夜长谈的时候,这篇文章的抄本已经送到了永德长公主的案前。
“为什么是崔璨?”平宗也十分敏锐地洞察到了问题的关键,“当初你劝我只杀崔晏,莫非就是为了留下崔璨?你对他到底了解些什么?为什么要将他救出来送给平宸?”
叶初雪仍然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实际上默认了平宗话外的意思,这令他的怒火猛地冒了出来,几乎是咬着牙问:“为什么要支持平宸?”
叶初雪沉默地看着他,就连他的愤怒也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早就做好了承受他怒气的准备。甚至在心底,她觉得如果能被他的怒火烧死,或许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在问你话!”他暴喝一声,火光被震得剧烈抖动起来,投在四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仿佛是被他的怒气席卷,无法自持一样。然而她却始终镇静,仿佛他那一声怒吼不过是春风拂面一般,丝毫不能撼动她的心智分毫。
“因为……”她终于开口,本不想选在这个时机,绝杀还没有到来。但她心软了,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结束这一切,也许会比他先溃败。成许这不是全胜,但也足以令他含恨终生。“因为我想让你生气,暴跳如雷,束手无策,眼看着你这一生一手创建的基业,从此衰落下去,分崩离析。”
她安静清晰地说出每一个字,耳光清亮,眼神平静,唯有唇角似有似无的讥笑泄露了一丝快意,以至于平宗看穿了这份平静背后的恨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竟然这么恨我?为什么?”
“为了我失去的一切。我到北朝来,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让你也体会到你施加于我的一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