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9/10页)
是的,上车!他下完这个命令后,仿佛丝毫都没犹豫,马上跳上车,不管身后的她难不难堪,他管不了那么多,跳上车走了,也可以说是逃走了……
黑呷山遇险事件之后,这段时间,整个基地上下都变得平静下来,再没什么大事发生。卫星也从技术阵地转运到发射阵地,稳坐在火箭的头顶上了,发射阵地比过去更热闹了一些,毕竟工作中心全部转移到这边来了,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塔架上站立的火箭卫星身上。日子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往前走,跟发射程序似的一天天从高高的塔架上翻过去,一切正常。
天气也好像是一成不变,不时有雨,或者有雾。空气湿度大,吊车臂,旗杆,运输车,风速风向标,哪儿哪儿都挂着水珠,闪闪发亮,尤其是凝结在塔架上的水珠,像小虫一样慢慢地下滑,滑到一定程度,吧嗒一下摔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这样一来,平静的时光也随着水珠的破碎被打破了。对塔架来说,什么雨水、潮湿,都不在话下,但火箭卫星就不一定,虽然想出一个土办法,在塔架身上挂了一圈的防雨布,像是给穿上一件宽大的蓝褂子,风一吹,各个角飘荡起来,跟旗帜一样飘扬。雨倒是遮挡住了,可挡不住潮湿,那些爱干燥的电路们,又在这时候冒了“泡”。
这天,正在进行第二次总检查。要不出意外,“窗口”也没问题的话,发射指日可待。可老天爷好像偏不让人顺心,三级火箭有一条母线突然出现漏电现象。最要命的是,让人很难判断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这样的问题,从没发生过。
基地的头头脑脑们火急火燎地向塔架下集结,围着火箭转圈,就像盯着突发急病的儿子,心疼得不得了。
马邑龙将手背在身后,大拇指又急急在四个手指上滚动起来。
季永年也来了。
指挥部紧急会议就在现场召开。因为不马上解决这一问题,程序就没办法往下走,事关着三级火箭能否顺利燃烧。若带着隐患上天,后果难以预料。
所有的表针都咔嚓咔嚓地往前走着,并不因任何变故放慢自己的脚步。从发现漏电到眼下,半天时间划过去了。现场会开得七嘴八舌,场面热烈,却没结果。有人建议把卫星卸下来,为火箭重新做一遍垂直测试,马上就有人反对,这样的话,程序又要倒退回一个星期前,所有的时间不是白抢了吗?关键是总时间表允许吗?
争论最激烈的时候,马邑龙突然离去。等他再进来时,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张高工。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俩身上。
季永年看着马邑龙,一双眼睛明显地一亮,那意思是问他想出了什么新招,赶紧说。
马邑龙指了指张高工,示意张高工来讲。
季永年直起腰,紧锁了几个小时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张高工没说话,而是先慢条斯理地把手提电脑打开,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份故障分析报告,从现象描述到总分析,再到最后结论,讲得井井有条,头头是道。根据他的推断,这一漏电现象,是湿度造成的,对火箭并不造成影响。
张高工说完,全场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在心里掂量张高工的结论:假如张高工的推断正确,那就皆大欢喜。假如不正确呢?这个责任由谁负?
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个岗位责任制的问题。三级火箭的母线漏电,这一段不属他张高工管辖。甚至也不归属任务测试发射协调小组。自私点儿讲,基地可以不承担这一责任。如果大家接受张高工的分析报告,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张高工是基地的人,是对是错,基地都要跟着他一起承担责任。站在这一角度看问题,张高工的分析报告就成了没事找事。
按说,不该这样去思考问题,什么你的我的,只要对发射有利,你的事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但人是最复杂的动物,责任当前,免不了会有人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吕其当时就站出来提反对意见,说:你这只是理论上的分析,如果母线漏电的部分实际情况与你的分析不符,火箭上天后发生问题怎么说?这个责任你、我、在场的人谁负得起?
显然,他这话是说给季永年听的,他是在提醒季永年,我这是在为首长着想,因为如果拍板把事情定下来,事后出了问题,当然是在场谁的职务高,谁来负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