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碾玉成尘 (〇五)(第3/5页)
妙真坐在榻上,看她一眼就底下头去,不一时又看她一眼,俨然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白池看出来,因问:“怎的?是有什么事?”
花信在面盆架前拧面巾,水声沥沥的,裹着妙真带着歉意的嗓音,“我想了想,还是不好在你们家多打搅了,和良恭商量着,这几日就动身回嘉兴去过年。”
水声陡地止住了,白池脸上的笑也往下坠了坠,“前头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忽然商量起要走?”
妙真为难地笑着,“不是呀,我们是打算着回去成亲的,开春后就有许多事情要办。他家里还有个姑妈你是知道的,还等着他回去过年。”
大家都默了下来,似乎各自打算各自的事。隔 得片刻,白池从鼻子里泄了口气,声音消沉下去,“就非急在这会么?我还想着年后再留你一段,等我把孩儿生下来,你看过再走。”
“恐怕耽搁不起了。”妙真把脸抬起来看她,自己也不知道说这话对不对,“看见你过着好日子,我就放心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
白池在那端又沉默着,默得花信揪心,满心希望她再能挽留妙真一段。谁知她叹了口气,却道:“你说得不错,定下几时动身了么?”
妙真窥她的脸上有大片大片的失落,忙又笑起来,“也要缓两日,哪有说走就走的,还要去找船呢。紧近年关,怕不好找。”
“所以我才说元夕后再走,你非不听我的话。”
妙真嘻嘻笑两声,又说话来哄她。白池勉强笑起来,心里惘惘然的。然而又没道理硬留她下来,到底各有各的日子要过。她只得有气无力地笑着,一面又把妙真埋怨几句。
二人说话的功夫,花信已端了水盆趁机溜出去,赶忙拿了风筝,按着上回林家那媳妇说下的地址,往那林家别院寻访过去。
街市上闹闹哄哄的,她根本不认得路,却因为一份执着,一路拉着人打听。她跟着妙真这许多年,凡事都是为妙真打算,也该为自己打算一回了。何况这也并不是单为她自己在打算,难道在妙真不是件好事?良恭哪里比得上这位历二爷。
心里这样想,路就走得愈发坦荡了。等寻到那门上,看见松阖着的漆红大门,她连踟蹰也未踟蹰,一径捉裙上去把门拍得咣咣作响,满是迫切。
传星才吃罢午饭,在榻上漱了口,正吩咐禄喜,“你这两天到街上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可买的买些,好捎带回去。”
禄喜低着腰捧上一碗热茶,“二爷要想买些什么?”
传星吹了吹茶碗,抬额剔他一眼,“这也要问我?你越发会当差了。无非是买些女人喜欢玩意儿给她们。”
“她们”自然是指二奶奶与那位新娶的二姨奶奶,禄喜领会,立到一边埋下脑袋,心道这两分礼物可是不好办呐。一定是二奶奶的要重些,论出身地位,谁能比得上?况且又才产下一位千金小姐。可论别的,那位二姨奶奶倒是新宠,也不好太轻了她的。
正在暗暗盘算,就见门上的小厮在廊下挤眉弄眼。禄喜斜瞄一眼,见传星歪在榻上看书,不曾留意,便溜门出去拉着人在朗下问:“什么事?”
那小厮捧出只风筝来,“门上来了个女人,问她是谁,她说是什么尤家大姑娘的丫头,还叫我拿了这只风筝进来给二爷看,说是二爷看了就知道了。”
禄喜攒眉拿起风筝打量,想了半日才猛地想起来尤家大姑娘是谁,忙把风筝递回去,“你去把她赶走,什么油家的醋家的,哪里又钻出这么个人来,还嫌不够乱的?”
那小厮懵头懵脑接过风筝,待要走,倏听见里头问:“什么事?在外头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禄喜只得领着小厮进去,那小厮又照实说一遍。传星听见,不由得端坐起来,接了风筝来看。画上的昭君简直是如同从往事中飞出来的一般,扑得人一时神魂跌宕,措手不及。他要想妙真的模样,已很模糊了,倒是这个名字还记得清楚,不像上回。
半晌他才笑着呢喃,“她的丫头,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无锡的韦家不是说她已嫁到常州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