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囚鸟(第5/5页)



  他的心里隐隐涌起了一丝狂乱的兴奋,仿佛有一种快乐的余烬潜藏在身体的每一处,随时可以燃起烈火。

  他从不曾这样失控过。

  抬眼看了看天色,他伸出手轻轻拢了拢一丝滑过她面颊的长发,站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昏沉沉中,长恭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月夜。

  她看到自己仍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如此疲惫,也许是白天的时候练功太辛苦了,她十分渴睡。恒伽的身影就在身边,那夜的月光还是那样恍惚,月下的藤花开到尽头,风过处,花瓣依然在风中寂寥飞舞。

  她似乎听到恒伽在问她:“长恭,今天想吃什么?是王记的乳酪还是李记的甜汤?”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象也听到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无力细想,只是看到梦里的自己什么话也没说。

  恒伽笑得像只狐狸,“想不出来我就先走了,你只怕追也追不上我。”

  见他转身离去,她心里非常焦急,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襟。

  “恒伽……不要走.”她的眼睛酸涩,喉间哽咽,“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不要走。”

  宇文邕有些惊讶的看着似是在梦魇中喃呢的她,无比温柔无比忧伤,好象一伸手就会打破的脆弱。

  他竟然不忍心挣脱她的手,就那么慢慢的坐回床边.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微微张启的嘴唇,皓齿的微光,仿佛还在迷梦中。

  他静静凝视着她。慢慢慢慢的,他俯下头去,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她美好的唇形上。他尝到她微咸的眼泪,象是流淌的月光。

  在那一刻长恭的睡梦出现了分歧.她的脑海里同时存在着两段记忆。

  一段是充满隐隐的悲伤,恒伽在她的睡梦中象月光一样消散而去;

  另一段里的恒伽,那么温柔的低下头,他的头发与她散落枕上的长发重叠,他的面颊贴近着他的面颊,他美丽的眉也触到了她的眉,他优美的嘴唇靠近她的嘴唇……

  官感重叠着官感,精神交合着精神,梦幻编织着梦幻。

  无法以笔墨形容,

  天上人间,唯愿不醒的梦境。

  那一夜宇文邕第一次拥抱着一个人入睡。

  长恭将头靠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完全不知道这是敌人的怀抱。

  而他,在接近黎明的最深黑的某一段时间,也宁愿忘记了,好象什么都没有记起。

  拥抱着她,多少年来,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温柔的触动,斜靠在床边,迷蒙的夜色,他第一次尝试允许自己放纵思绪,从前的很多很多事倒流回心里。

  小时候,和哥哥们一起骑马射箭,年纪最小的他却总是能得到父皇最多的夸奖。

  三哥生日的时候,他亲手做了一只风筝给他,两人溜出宫玩了半天,回来后却被父皇狠狠教训了一顿,可他们觉得那是最开心的一天。

  得知父皇去世的噩耗时,他表面上强作冷静,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却是偷偷哭了很久很久。

  八岁那一年,偷溜出宫和一个小孩争买糖人,从此开始了和那个人之间宿命的转动。开始了那若即若离牵扯半生的缘分……

  行了成年礼的那一天,他将一个刺客塞进了自己的浴桶里,还破天荒的放走了他。这才发觉原来当年的小孩已经长大。

  突厥的草原上,再次和他相逢……

  那一刻,这相互倚偎着的两个人,都是如在梦中,各有各的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