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遮掩的死因(第6/14页)
刘克庄见宋慈神色数变,知道宋慈定然想通了什么重要关节。他关心虫娘的案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宋慈摇了摇头,盯着虫娘脖子上的掐痕,凝思片刻,忽然道:“走。”
“去哪里?”刘克庄问。
宋慈应道:“锦绣客舍。”他有了一些新的猜想,为了验证这些猜想,他必须走一趟锦绣客舍,这个此前他一直不想涉足的地方。
锦绣客舍位于太学东面,名字取锦绣前程之意,因为离太学很近,不少学子亲属和旁听求学之人常在此落脚。一些进京赶考的举子,心慕太学之风,也会来此处投宿。十五年前入临安参加殿试的宋巩,就是带着妻子和年仅五岁的宋慈住进了这里。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当宋慈又一次踏入锦绣客舍的大门,曾经那些满是鲜血的画面,不可避免地从记忆深处翻起,出现在他眼前。
与十五年前相比,锦绣客舍的瓦顶和槛墙皆已翻新,但整座客舍的规模大小并无变化,甚至连掌柜也还是当年那个叫祝学海的人,只是略微白了胡子,花了头发。宋慈和刘克庄踏入锦绣客舍的大堂时,映入眼帘的是明窗净几,一派井然有序。祝学海站在柜台后面,衣冠齐楚,浑身不见任何皱褶,便连胡子也梳得整整齐齐。
祝学海正在仔细地擦拭柜台,柜台已被他擦得干净发亮,可他还是在检查是否有还没擦到的地方。见来了客人,他仔细擦净了自己的双手,微笑着道:“二位公子,是要投宿吗?”
“掌柜,行香子房可还空着?”宋慈问道。
“行香子房已有住客了。菩萨蛮、鹧鸪天、定风波,就剩这三间房还空着……”祝学海的话戛然中断,凑近了眼,看清宋慈出示的腰牌,上面“浙西路提刑司干办公事”的字样,令他喉咙一哽。
“我们是来查案的。”宋慈表明了来意。
“查案?”祝学海微微一愣。
“本月初四那天,行香子房应该有客人退过房。”宋慈问道,“掌柜对退房的客人可还有印象?”
“初四?退房?”祝学海想了想,回答道,“没记错的话,是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那位女客人的脸上还有文身。”
宋慈一听这话,知道祝学海说的两位客人是袁朗和妹妹袁晴,道:“这两位客人,此前是一直住在行香子房吗?”
“是的。”
“他们住了有多久?”
祝学海取出账本,查看了记账,道:“这两位客人是腊月十五住进来,正月初四走的,拢共住了有二十天。”
宋慈眉头一凝,拿过账本,仔细看了,上面清楚地记着袁姓客人二位,一男一女,从腊月十五入住,到正月初四退房。他暗觉奇怪,袁朗来临安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袁晴,按理说他找到袁晴后,就该尽快返乡,为何要在锦绣客舍住上二十天这么久呢?他又看了一眼账本上的花费,行香子房二十天里的各种开销,共计十八贯出头,只怕抵得上袁朗半年的工钱了。他问道:“这两位客人住进来后,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两位客人是犯了什么事吗?”祝学海难忍好奇。
“没犯什么事。”宋慈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是否有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倒是不少。”祝学海答道,“那两位客人投宿之时,我看他们衣着破旧,尤其是那位女客人,身上很脏,一大股酸臭味,像个乞丐,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讨食的,哪知他们却要住上房,还提前付了好几天的房钱,后来不断加钱,前后一共住了二十天。那男客人自称姓袁,身子很壮实,说是在外干力气活,又说那女客人是他妹子,失散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他不想让妹子再受苦,所以才要上房给他妹子住,又让每日的饭食都要做最好的,每晚都要送去热水给他妹子洗浴,常常深更半夜还要添一顿消夜,对他妹子真是好得没话说。那男客人每天早出晚归,但又担心他妹子出事。他妹子极怕见生人,这里也不大好使,”祝学海朝自己的脑袋指了一下,“他怕妹子再走失,每次出门时,都把房门从外锁住,不让任何人打开。早晚饭食都是他到大堂来取,再端进房去,中午也会特地赶回来一趟,亲自把饭食送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