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小沫惹祸中(第4/7页)
姜家老太爷也被惊动了出来,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问车把式:“你想如何了结此事?”车把式一脸横茬儿地说:“我不管那个拦惊马的死活,他吃饱了撑的,仨鼻眼儿多出一口气,摔死也是活该!咱只说我的大车和牲口,那是我吃饭的家伙,连带着一大车的窖冰,你们得赔我!”姜十五忙问:“您让我们赔多少?”车把式气哼哼地伸出三指。姜十五长出一口气:“得嘞,家里的,你快去拿三两银子来,给这位爷好好赔个不是。”大鸭梨不肯罢休:“他还打咱家小沫了,孩子长这么大也没挨过打,凭什么让他白打?”车把式原地蹦起多高,怒不可遏地吼道:“三两?你们两口子脑袋让驴踢了?给我听着,三百两银子!没有这个数,咱完不了!”
按当时来说,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老姜家卖房子卖地也凑不够。大鸭梨一听车把式狮子大开口,都不磨裤裆了,直接在地上打开滚儿了。姜十五“圆乎脸一抹长乎脸——急了”,抬脚踹了姜小沫一个跟头,怒骂:“你个混蛋砸锅的玩意儿,咱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已经年逾九旬的姜家老太爷也是“土地爷拜娘娘——豁出老脸去”,手中拐棍一扔,躺在地上跟车把式来了一招倚老卖老:“银子没有,命有一条!反正我活够了,把这条老命赔给你了!”车把式毫不怯阵,一口黏痰啐在地上,点指姜老太爷骂道:“你算个幺算个六?一张白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个老棺材瓤子,喂狗都嫌你塞牙,值你妈三百两银子吗?”
一家人使尽了浑身解数,撒泼打滚、哭天喊地,车把式却是油盐不进,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一口价咬死了。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仍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车把式也来脾气了,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们这一家子现世报,臭鸽子嘴瞎嘟嘟,没一个明白事儿的,拿土地爷不当神仙,以为咱冰车行是好欺负的,有他妈你们后悔的时候!”说完抖肩甩腕,一马鞭子抽在地上,转身出门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街面上突然脚步杂乱,吆五喝六的叫嚷声中,车把式引着二十多个混混儿拥到老姜家门口,同时带来了很多住在附近的百姓。人们见这伙混混儿拎着铁尺、短斧,一个个撇着嘴、瞪着眼,成群结队像去打狼似的,都忍不住好奇,围在院子门口看热闹,进也不进来,出也不出去,就堵着大门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姜十五一家人听到门外来势汹汹的吵嚷声,已然惊得呆了,自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戳在屋里不敢挪动半步。
车把式分开看热闹的人群,一脚踹开院门,转身对为首的一个混混儿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个人身高膀阔,打扮得与众不同,穿一件月白色对襟小褂,腰间扎着一巴掌宽的铜扣板带,黑色细纹夏布缅裆单裤,蚂蚁带子绑腿,露着流苏线穗,右边绑腿里插着一把攮子,攮子把上红缨飘洒,脚蹬白布袜子,一双紫色大花鞋,上绣五毒伏地云字卷头,脑袋上歪戴着一顶俗称“帽翅”的瓜皮小帽,油光锃亮的发辫一圈圈盘在脖子上,辫梢甩于胸前,上边插了一朵茉莉花,手里不紧不慢摇着一柄罗汉竹骨、桑皮纸的大扇子,扇骨上不多不少十八个竹节,寓意“十八罗汉”,扇子面儿当中绘着青龙出水,两边衬着虾兵蟹将。仅他这身装扮就够瞧的。长得也吓人,粗眉冷目、颧骨高耸,三角鼻子薄嘴唇,一脸的凶相,太阳穴上贴着一贴“拔毒膏”,眉心处有一道斜棱棱的疤痕直达腮边,不是刀砍就是斧剁,斜着肩顶着胯往当场一站,不言不语都让人胆寒。但见此人将手中折扇“哗啦”一合,塞到自己衣领后面,对围观的人们拱手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今天我们有一桩买卖要谈,只怕有所惊扰,大伙都散了吧!”他这几句话,客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豪横,想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后退,再没一个敢往前挤了,可是谁也没走,因为轻易见不着这么大的阵势。此人又在门前高声报号:“在下四合鱼锅伙二把儿——阚二德子,有劳你们当家主事的出来说话!”说完眼中凶光一闪,一把抻出插在后脖领子的折扇,“哗啦”一下打开,扇起阵阵阴风,等着老姜家的人出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