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摄政时代起(第3/4页)

尤其是王、裴二人,大家在吏部一起磕过保心丹(其实那是姜沃给当日王老尚书准备的),如今回想,都以为她素日的康健都是强撑,说不得早有病根。这回吐血是病根、风寒、心绪三重夹击所致。

但姜沃知道,以上这些理由,能对所有人解释她的病情,但唯独无法对媚娘解释,她为何忽然重病至此。

因只有媚娘清楚,太子的猜忌皇帝的权衡,姜沃是早就知道的,根本不会让她惊动!

连她的退,都是她们二人商议好的,又何来心绪大痛而至呕血?

而她往日到底有没有‘病根’,那几日又有无受过风寒,媚娘亦是最清楚。

那么,她究竟是为什么还未走出紫宸殿,就吐了血?

她养病的这七日,媚娘一点儿没有过问的意思。

但现在她病好了,姜沃便等着媚娘问她。

媚娘开口了。

然而她问的,是一个让姜沃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问题——

“这些年来。”媚娘眼前似有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她们相处的日子,姜沃做成的很多事情……

“这些年来,你做的每一回‘神梦’,是不是都有代价?”

见姜沃点头,媚娘心底五味杂陈: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那些事物,怎么会没有代价。

虽有系统限制,姜沃还是想再解释两句:“姐姐,我说不了很清楚,但我……”

然而媚娘再次笑了:“不用说了。”

她抬起手来扶在姜沃手腕处,寻到脉搏按住。

媚娘对医术称不上精通,但也有了解:在先帝年间,她曾预备着以后要去感业寺,就略微学了些医术。而这些年身边有病人,耳濡目染更知道些。

起码正常脉象扶的出。

她能感受到姜沃的脉象果然恢复了往常的规律有力,不再是前几日的极平弱,甚至是紊乱。

“你只需要告诉我,于你寿命与身体无碍吧?”

这个能说。

姜沃很快道:“

无碍。甚至还有益。”她笑道:“我过四十岁生辰的那日,姐姐不是还问过,为何我少时总是睡不醒,倒是这些年精神反而变好了?”

媚娘感受到指尖脉搏的规律跳动:这就够了。

有些话她说不出,便也不用再说了。

媚娘收回手:“既如此,我便与陛下说,不要再派奉御出宫给你诊脉了。只说……你将要出京去寻孙神医好生调养些时日。”

她注视眼前熟悉至极的面容:“太多年了。出去好好歇一歇,看一看这山河吧。”

*

虽然已不再朝中,也不是宰相了,但姜沃还是第一个看到全部‘天后摄政事条’的人。

共有十二条。

是媚娘这些年代政的政见心得,是将要推行的新策。

因今岁眼见旱灾在前,第一条就还是‘劝农桑,薄赋徭’。[1]

下面又有许多细则,比如姜沃当日上书的‘备关中旱荒十二条’。

姜沃去取过纸笔,一条条看下去,时不时与媚娘商议。然后一如当年在掖庭一般,两人边说边随手记录下来。

直到看到第七条总则“杜谗口。”[1]

姜沃不由抬头一笑。

何为谗口,那巧言惑于东宫肯定算是的。姜沃都能想象到,等来日这‘天后摄政十二事条’,一旦形成明文诏令发下去,东宫里只怕一大片人,见此文就怕得睡不着觉。

听姜沃这么说,媚娘摇头道:“应当是今夜就开始睡不着了。”

“太子闭门读书,他们无人可求。”

天后竟然令太子闭门读书,这对东宫属臣来说,就是个天后要收拾人的明确标志啊。

然而,媚娘边继续在纸页上落笔,边轻描淡写道:“我是准备处置人,但并不准备几日内就处置了他们。”

“刀一下落下去,是解脱。”

“悬而未决才是折磨。”

就让刀高悬一会儿吧。

姜沃还好奇问了一句:“姐姐准备让他们都去戍边效力吗?”虽说大唐边境大,但这些年发落的人也着实不少了。

媚娘摇头:“我既摄政,该有些新气象才是。”

多年来,一直发落人描边,也觉得有些招式用老没意思了。

姜沃翻回第一页劝农桑下的备旱诸事,举起来给媚娘看:“今岁也不愁没事让他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