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游宫人比梅花瘦(第4/7页)
我咬了咬牙,道:“其实,这是你被捕之后,洵王的意思。”
“洵王?”浮生急急地问。有异样的神采,如流星划过夜空般,在她的眸中一闪而过。
我心一横,道:“齐太妃牺牲洵王的一切,其实是无奈之举,全拜萧华胜所赐!所以洵王才要你帮他杀了萧华胜。”
“此话怎讲?”
“南诏先帝,曾出过两任宠妃,就是现在的齐太妃和萧太后,萧太后倚靠萧华胜,不仅夺去皇后之位,还用巫蛊之术栽赃嫁祸齐太妃,导致齐家一蹶不振,”我木然道,“为了自保,齐太妃才会让洵王甘处下风。你说,这一切的祸端是不是萧华胜?”
沉默良久,浮生才道:“可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镯,递到她面前道:“乌头铺子的镯子,洵王帮你赎回来了。”
这只镯子和浮生腕上的那一只,正是一对。
曾在乞巧节那晚,浮生摆弄着腕上的玉镯,任性地对江楚贤说,还有一只在乌头当铺,等着王爷去赎。
浮生的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浮生被卖入青楼的时候,身上只有这对玉镯子。我想,将来如果能够与家人相见,这镯子就是唯一的凭证了吧……我做梦都想有个家……可是玉镯子被妈妈卖到当铺里了,我每天努力干活,攒下的钱只够我赎回其中一只镯子……我一直都想让王爷为我赎回另外一只,凑成一对儿的……”
她才不稀罕什么劳什子银票,不稀罕什么春宵一夜值千金。她只要心爱的男人,能够为她亲自去赎一只镯子,再温存地为她套在腕间。
他不爱她,自然对她的话丝毫不上心。
我却留了意。
可这点心思,也被我无耻地利用了。
我心一痛,小心地将镯子为浮生套在腕上。她手腕上伤痕累累,镯子难免擦到伤口,浮生却一声疼都没喊,痴痴笑着道:“你知道吗?‘浮生’这个名字,也是王爷给起的……真是浮生梦一场啊。”
浮生……
她也是个可怜人儿。
我背过脸去,泪水潺潺落下。
供词很快就被写好,是浮生口述,狱卒执笔。整个过程中,她脸上都带着淡笑。到了画押的时候,浮生挣扎着用两根指头捻住嵌在大拇指上的银针,猛然一拔——
十指连心。她疼得脸色煞白,但依然没有喊一声疼,便将大拇指稳稳地按在供纸上。
那个鲜红的手印,刺目无比。我忙扯了手中的帕子为她捂上。
“我第一次盼着自己能够快些死去。”浮生看着狱卒收起供纸,低声对我喃喃道,“因为杀了我,就证明了南诏皇帝相信了这些供词,襄吴不会有麻烦,王爷也能报仇,对吗?”
我不敢再看她的目光,颤抖着点头,踉踉跄跄地走出牢狱。
朱文早等在死牢门口,见我出来,恭敬地道:“皇上有旨,请娘娘回宫更衣,去研华宫赴宴。”
我置若罔闻,一把推开他,兀自向前走去。
朱文追了上来:“娘娘,木已成舟,只能往前继续走,若是想回头,只怕那么多的筹谋都白费了啊。”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隔了层纱。我顿住脚步,怔怔地看着朱文。
他微叹一声,重复道:“皇上有旨,请娘娘回宫更衣,去研华宫赴宴。”
赴宴……
死牢门口没有旖旎景色,也没有什么遮蔽物,风片肆虐地劈头盖脸地扑来。我身上一阵发冷,裹紧了大氅。
“备轿。”
入冬之后,宫轿的帘子都换上了厚厚的绒锻,一悠一晃之间,半点风丝也钻不进轿子。
轿外,一溜的红墙翠瓦。再往高处望,雕梁画栋,檐牙斗拱,都如一副上等的绢画,在眼前徐徐展开,饱含了天家的威严。
手中的暖炉有些烫,我递给花庐,接着整了整身上的水粉织锦缎团花宫装,蹙眉道:“花庐,现在三宫六院都传我是大病初愈,所以这颜色到底还是招眼了。”
花庐道:“娘娘,这是皇上钦定的宫服,算不得错的。”
竟是江朝曦亲手挑选的宫服。
我有些发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只靠在软垫上,垂眸不语。
这是我自从回宫之后,第一次参加正式场合。虽然江朝曦将我出逃的真相压了下来,但等下要面对众多质疑的目光,我的心里还是莫名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