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如花怎堪开两色(第5/7页)
我摇头道:“臣妾不要妃位。”
他神情一顿,笑意一寸寸地冷下去,问我道:“那你要什么?”
我盯着江朝曦,一字一句地道:“善待襄吴,善待明瑟。”
若江朝曦不追究这个细作是襄吴所派,那么我自然愿意为他所用。
“就这些?”他的薄唇抿起弯起一个笑弧。
我点点头道:“就这些!”
“你竟是这般忠心耿耿。”江朝曦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有一点不懂,你要朕善待容妃,难道朕苛责过赫连明瑟?”
我静了一静,道:“我说的善待,是请皇上不要为难她,也不要宠幸她。”
江朝曦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犀利的目光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刮过:“你的意思,是觉得襄吴儿女不应因侍寝而折辱?”
他竟是字字犀利,毫不忌讳地问了出来,如一柄利刃,将一切伪装生生划开。
我之所以要为容妃求得无宠,只是因为顾虑到她作为异国公主,没有后台依仗,若要获宠只能惹来祸端。
我起身,盈盈跪下,道:“是我和她福薄,受不起恩宠。”
江朝曦面上阴晴不定,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良久才应道:“容妃之事,依你便是。”
我松了一口气,目光向窗外看去。大厅里,那名舞女已经歇了舞姿,脊背直挺着,静立在台上,仿佛没有听到台下如雷的欢呼。
老鸨拎着裙裾笑眯眯走上台,朝台下道:“各位爷儿,浮生姑娘的舞棒不棒?”
台下自然是一片叫好声。老鸨喜笑颜开,正欲再说什么,已经有人喊叫起来:“一百两!”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
原来是妓馆里惯有的千金来买春宵夜。江楚贤凝眉看了一会子,竟不做声。浮生的眼神继续往二楼飘来,起初还算作淡淡的一瞥,后来竟掺杂了些焦急。
江朝曦若有所地对我道:“此舞传自襄吴,你生在襄吴,定是非常熟悉的了?”
我会意,朗声对大厅喊道:“各位,依在下看来,浮生姑娘的舞算不上上乘。”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一片嘘声。只是,浮生的目光转而向我,灼灼地盯着我。
我继续道:“浮生姑娘的舞姿依法合度,身眼手法皆应着鼓声,堪称精妙。不过这盘鼓舞讲究的是并非形,而是神,即是要表现出无垠太空,千载长想之神思。其雍容之姿,惆怅之韵,难以言讲。可惜姑娘心思不在舞上,踏节而无心附和,空有舞姿而无神韵。”
脂粉客饱含不屑意味的嗤声,此起彼伏。这等香艳风流之地,众人讲究的只是色暖花香醉生梦死,哪里真的是赏舞呢?
我也不计较,伸手欲要阖窗,忽听那女孩开了口,脆生生地道:“浮生愿陪洛公子饮茶。”
老鸨唬了一跳,道:“浮生,王公子已出价五百三十两,你这是魔疯什么?”
我居高临下看着,对江楚贤道:“洵王,你还不出手?”
江楚贤眸色深沉,听我如此说,淡然一笑,喊出了千两银票来赎浮生,直把老鸨的嘴都要乐歪了。
须臾功夫,浮生抱着琵琶,婷婷袅袅地上了楼,唇齿含笑:“江公子,浮生看着这两位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江楚贤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说辞,分别介绍了我和江朝曦,之后便洒然一笑,招呼浮生落座,道:“许久没来,也许久没听你的琵琶曲了。”
“公子许久没来,但对浮生的福泽可是一天都不缺的。”浮生唇线上扬,白皙如玉的颊边有赧色浮现,“有公子倚仗,浮生在这里不曾受过委屈。公子之恩,浮生愿三生为报。”
这话由她口中缓缓道出,更是添了三分缱绻,七分情深意重。
江楚贤向我问道:“洛兄,今儿你是客,想听什么曲儿?”
我淡淡道:“后庭花。”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
《后庭花》是南朝的陈后主所作。那个荒淫的皇帝,直到宫门被铁蹄践踏,还在后宫中与宠妃玩乐,所以此曲也被后人称为亡国之音。
浮生神色一滞,凝眸看我,道:“浮生技拙,不会此曲。”
我故意不去看她脸上那一抹隐现的疑惑,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这样的奢靡颓败的词,我也是不喜的,只是今日听江兄说起后庭花,便记起这首曲儿来,浮生姑娘有无兴趣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