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玫瑰盛放(1)(第5/8页)

“恐怕很贵哩。”她说。

“我们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她笑,“集古斋。”她绕着手,靠在门框边。

这是她喜爱的姿势,额角与肩膀靠在门框,绕着手,一副娇慵相,这种姿势令我心神恍惚。

“你想去瞧瞧?”

“自然,”她说,“我去换件衣裳。”

她不愧是穿衣服的高手,虽是孝服,一式黑色,因她的身材,也显得舒服熨帖,十分美妙,长发编成一条粗辫子,脖子上一串圆润的淡水珠。

我的心一直跳,双手插在袋中,跟在她身边。

“你开什么车?”

“不下雨的时候开一辆摩根跑车。”我说,“今天不下雨。”

她说:“这样的天气用开篷车,也未免太热了。”

我涨红了脸。

她微笑,“下雨呢?开什么?”

“开日本小车子。”我问,“你呢?”

“我一年四季都开一部雪铁龙。”她说,“坐我的车子吧。”即使是一个命令,也千回百转,说得似恳求。

我无可抗拒,身不由己地踏上她的车子。

我们在集古斋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尽我所知,一件件解释给她听。

她问:“为什么在那么多名家当中,溥心畲的画那么便宜?”

“这可是要问专家了,我也不清楚,他的作品不错,可以买。”

“用来装饰公寓?大哥会说我不敬。”她笑说。

我们又去逛了一条街,她买了两盏很漂亮的旧水晶灯,说:“配家里那两盏,就比较壮观,你拿主意,看用不用得着。”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把屋子重新装修,但又要保存原来的样式。换句话说,她要一间来自旧的新房子,配件比以前更古朴更精致。

我十分得意,懂得一个美女的心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我开车送她回家,约好一个星期内给她看看草图,一方面又找借口在下班后见她,只说约她去朋友家看画。约女孩子我从来不紧张,但这次却舌燥唇干,手足无措。她一点头,我便会雀跃,她如果摇头,我便如被判死刑的囚犯。

她答应了我。

我脚踏在九霄云中,不能自己。

回到家中,我和衣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想方才的情况,每一分钟都值得回忆。

我怵然而惊,啊天,我明白了,我在恋爱,我已经爱上了黄玫瑰!

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鼻子发酸,我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男人,我认识过无数的女子,从她们身上,我得到信心,我懂得自己是个具条件的王老五,无数丈母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我在她们之中选了咪咪,一个无论家世学历外型都配得上我的女孩子。

但从头到尾,我并没有爱过她,我们在一起愉快和洽,但我们没有恋爱,爱情是另外一件事。

现在我知道了,爱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件事。

我转个身,石像似地躺在沙发上,一条手臂压得渐渐发麻,但是不想转动。

我尝到这种滋味了,可怜的我。

我将脸埋在双手中,可怜,昨天之前的我还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现在我的呼吸却似乎像一条线般悬挂在玫瑰的手中。多么不公平,但我却为这种痛苦欢愉。

大哥下班回来了,如常深色的西装,他将公事包轻轻放下,见到我躺在那里,诧异问:“怎么没出去?”

我不响。

他打量我,“你怎么了?”

我仍然不响。

女佣人过来,“二少爷,电话。”

我呜咽道:“我不听。”

“家敏,”大哥笑说,“你怎么了?”

“二少爷,是一位黄小姐。”女佣人又说。

我整个人跳起,扑到图画室去,膝头撞倒一张茶几,我抢进去抓到话筒,听到玫瑰在那边“喂”的一声,我已经心酸得伏在桌上,紧闭眼睛。

“是,是我,有什么事吗?”我柔声问。

“明天那个约会——”玫瑰说。

我的心吊了起来,她要推掉我了,她要推掉我了。

“我想顺便带两幅字去给那位罗老先生品题一下,你说是否方便?”

我一颗心又回到胸膛,“当然方便。”

“那么好,明天见,家敏。”

“明天下午四点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