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5/8页)

齐若雷的敬礼是老警察式的,一点也不标准,但这一个敬礼使得黄河平觉得有难以承受之重。他知道,这是老爷子终生最郑重的嘱托,是对年轻警察一种发自肺腑的信任和敬重。

黄河平心头一股热血上涌,他的鼻头有些发酸,但瞬间又克制了自己,反过来宽慰老爷子。

“齐局长,你放心,你忘了咱上延庆观还让马道长算过卦,说我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是水生金命,这一百多斤是不会轻易搁在那的。你不是说这案子代号叫瞒天过海嘛,只要瞒得天衣无缝,难道还不如古时候的八仙,能漂洋过海吗?”

齐若雷没说话,只是突然把黄河平抱在胸前紧紧贴着,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脊背。

小老汉手中的壁画真假难辨,使曙光乍现的案情重又阴云四合。这使英杰和专案组的警察活像泡在了冰水里,衣服箍在身上又湿又冷,就是脱不下来,难受至极。根据他和齐若雷合计的主意,专案重新调整了侦查方向。

这天一上班,英杰带上何雨径奔秦伯翰的办公室而来。

博物馆内一片静寂,由于天气阴晦,秦伯翰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只见室内巴掌大的地方吊着一盏灯,秦伯翰的光脑袋正在灯下晃动,四周黑黝黝地放满了书柜和箱子,地下一摞摞的线装书和典籍图册摆得无处插脚,把办公桌围成了一块盆地。秦伯翰就像盘踞在这盆地之中的一只大马虾,笨拙地伏身用放大镜看着什么,以至于有人进来他也毫不知晓。

“老秦,叫上你的人,今天需要重新勘查一下原始现场。”英杰去掉了馆长的称谓,目光炯然地看着有些愕然的秦伯翰。

“现在?”对方面色晦暗苍白,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英杰不容置否地点头。

秦伯翰喊来助手,让他找库房的钥匙。

“老秦,你可不要再给我们摆迷魂阵了,今天,咱从地下墓穴开始,每平方米都不能遗漏。”

“曾队长,”秦伯翰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发生了变化,很快涨红了脸,“壁画丢了,我就是戴罪之人,没有一天不想着配合你们把案子破了。可这老是忙中出错,是不是你们发现了新线索,还是我的工作又出了漏洞,请你提示一下,我好有个准备。”

“不用,咱一块儿下去看,你来带路。”

秦伯翰有些慌乱,他怎能不知道,上次现场勘查,重点在库房,壁画的发掘现场只是拍了照。他定了定神,吩咐下属带上原始的发掘日志,准备了手电筒和拐棍,立即领英杰他们到白云塔地宫,从这里开始重堪现场。

原来,这白云塔是仿楼阁式的十三层实心塔,塔身自上而下逐层扩展,塔下有九层坚固的莲花基座。支撑整个白云塔的核心是塔心柱,围绕塔心柱盘旋而上,有蹬道可以上塔。沿阶而下,可直抵地宫。这实心塔柱由数以千计的巨石构建,盘挂衔接,直嵌入夷山的花岗石中,与大山浑然一体,坚牢异常。

博物馆人员打开了通向地宫的蹬道盖板,眼前竟是一片漆黑,在几道手电的强光下,依稀可见粗粝的青石板盘绕而下,隐约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风吹来。秦伯翰一边拄杖引路,一边道:“这民谣曰:白云塔接龙宫,地下还有十三层,秦汉唐宋元明清,埋有五座梁州城。宋王爷坐龙廷,白云塔外来点兵,塔底有个藏兵洞,城里城外走不赢。”

何雨问:“这兵为什么走不完呢?”

秦伯翰有意缓解警方对他的压力,便把话题扯开去:“宋朝皇帝是靠着军事政变上台,极担心军人权重,杯酒释兵权后,愈加重文轻武,导致军力虚弱。辽国使臣来时,为虚张声势,故意在白云塔附近的金明池搞阅兵。这金明池是水军演练场,陆军便是从白云塔里调出的,由于在塔内修了循环道,士兵源源不断而来,使辽国恐惧,这才罢兵结盟。”

“秦馆长,这藏兵洞真有其事吗?”何雨手持勘察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边问。

“这都是些传说加演绎,可据我考证,当时的宋城正坐落在唐代的梁州城之上,黄河水淹埋唐城,把大批土木建筑夷为平地。但是像城墙、宫殿基座和桥梁一下子冲不垮,加上被冲倒的树木梁檩和家具杂物的棚架,地下肯定有空间和孔道。这次百年不遇的大雨,渗进了地宫旁边的妃子墓,造成地表层沿山坡沉陷,塔身失去一侧的重力支撑,出现裂缝,这才进行了抢救式的开掘。按理说这壁画应当留给后人发掘,更具备保护条件,谁能料想到如今能惹出这么大祸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