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散(第2/8页)
我虽然跟着在笑,但心里真不是滋味。
休整了两天我才去队上报到,这期间叫了夏新亮出来吃饭。
我们师徒俩就去了我楼下那“苍蝇馆”,地不大装修也旧,但是好吃,做广味的,还叫了点儿小酒。笔 录什么的他全看了,也知道歪姐那边的线索姑且也挖不上来什么了。他倒是没表现出失落,他还寄希 望于李昱刚。我泼他凉水了—这事,暂时肯定是搁浅了。你李昱刚弟弟那么神通广大一人,你的事 他也上心,奈何人家在外网运作,手法娴熟又小心谨慎,有时候,该放还是得放。放,不是咱不闻不 问了,而是咱精力有限、人手有限,还有太多案子等着咱去办。你比我干旧案时间还久,是你也好, 是咱们一起也好,真办了好些起了,大家不是不管,是把它交给时间。
他听进去了吗?我也不知道,可能压根儿没有,但我还是得劝他。我说夏新亮你也别跟我上抵触心 理,你自己现在状态不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看看在厦门,要不是人家把你拦住了,你还想斗殴 不行?这饭碗你还要不要了?不要了你想干的事还能干吗?到时候谁糟心?还是你自己。
他跟我来不置可否这一套,我就换张牌再打,我说你现在不仅工作不在状态,生活也没在状态。包括 你给人小吴赶出去、封闭自我跟谁也不谈心;听说你妈妈这一次帮了咱们大忙,可是你全程跟人没交 流;等等。
这张牌打得肯定是僭越了,孩子叫我一声师父,我也是师,不是父。但是小吴给我扎了强心针,我就 蹬鼻子上个脸试试。
这下儿可像打开了泄洪闸门,我还真是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夏新亮。跟李昱刚那妈宝、爹宝蜜罐儿里 泡大的孩子真就不一样,夏新亮这个童年生活过得实在不怎么样。小小年纪父母离异,父亲远走他 乡,母亲跟他相依为命。他妈妈控制欲特别强,导致她遭遇了婚姻挫折,这挫折又成了反作用力,就 形成了她对夏新亮的绝对掌控。
夏新亮这辈子干的最反叛的事,就是在小吴的帮助鼓励下,在他十九岁那年,打包行李跟他妈说了再 见。因为俩人再这么较劲下去,就只剩一个局面了,或者夏新亮死或者他妈死。那也是他们矛盾冲突 最激烈的一年,夏新亮妈妈的意思是让他报考医学院,夏新亮呢,背若他妈,把志愿填去了人大心理 学。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起,母子俩的战争就愈演愈烈,直到夏新亮离家放弃走读选择住校。 夏新亮说,他也在尝试跟母亲进行情感的修复工作,但是他真的,见着她,他就,目前最好的进 展就是每个月通两次电话,不见面,只通电话。方向还是与愿景接近的,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 来的母亲单方面说他聆听,一直进展到如今能正常彼此交流了。但是面对面,他暂且还做不到。他也 打了电话跟母亲道款,母亲表示理解并尊重他。
我一听这是好事,至少它往乐观与治愈的方向发展。但也恰恰因此,导致了他与师兄小吴的分歧。其 实修复同母亲的关系,是小吴引导他进行的,这件事虽然是好事,却让夏新亮隐隐觉得,小吴又换成 了那个企图去控制他的人。再加上从开始接触咚咚锵。他状态不好,小吴又积极主动跟他谈心、疏导 他,一下儿触碰着他逆鳞了—豆新亮说:“你这样跟我妈有什么区别?你跟我谈心,不是站在平等 立场上,你看待我跟你看待病患没两样!”
夏新亮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不好,但是他没法让自己稳定下来。他说他之所以提出不再生活在同 一屋檐下,就是这个原因。他不需要心理医生,更不需要精神科大夫,如果俩人之间的角色定位是这 样的,那不如给他时间,让他自愈。
那一晚我们聊到了黎明破晓时,彼此也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夏新亮说的那个自愈挺好的, 我也愿意相信他可以。我只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咱们的工作,就是面临残酷,你如何消化 它?你得慢慢儿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门道。我的窍门也没别的,就是坚信光明大于黑暗,我甚至善于在 黑暗里发现光明。
这种谈心真挺好的,倾听别人的同时,也会反思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