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4/5页)
最后那个尾音,软绵绵、娇滴滴,像羽毛,“刷”的一下从人的心尖扫过去,痒得要命。
秦玄策忍无可忍,霍然睁开眼睛,怒道:“安静,别说话了。”
他的眼底浮起了血丝,眸子的颜色显得特别深,像是极黑的夜里,凶悍的野兽,恶狠狠地盯住了阿檀。
阿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差点跌坐到地上,弱弱地道:“怎么了,我伺候得不周到吗?二爷您为什么又生气?”
秦玄策不说话,只是看着阿檀,他出了一点汗,汗珠沿着脸颊滑下,到下巴、再到脖子,脖子有些痒,他难耐地咽了一口唾沫,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阿檀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悬崖上的松香,在阳光下暴晒,那种味道温暖而干燥,或者又像青涩的草木,以及,雄性的麝香,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来,让她觉得更不安了。
她头皮有些发麻,大约是胆小的兔子在野兽面前本能的畏惧,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二爷您歇着,我、我先下去了……”
也不待秦玄策再发话,她撩起裙子,慌里慌张地跑了。
秦玄策抬起脸,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夜晚,微微有风,隔着窗纱,好似拂过,又落不到实处,反而让人觉得更热了。
悉悉索索的,过了一会儿,阿檀又在门口悄悄地探出半张脸,她爱趴门缝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小小声地道:“二爷,茶水凉了,要不要我给您再沏一壶热的?”
真真是个体贴的好丫鬟。她显然有些忐忑,怯怯的,但是,她望着他,眼睛里带着一点柔软的笑意,仿佛是弥漫在春夜的月光。
秦玄策的嘴角翘了一下,很快绷住了,倨傲地“哼”了一声:“用不着你,下去,休得呱噪。”
“哦。”她很听话,真的就走了。
秦玄策又不悦起来。
他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了两圈,越发觉得口渴得厉害。
那壶茶确实已经凉了,他倒了一杯又一杯,不停地喝,直到把一壶茶都喝光了,并没有半分舒缓。
过了四月,下了几场暴雨后,天气反而渐渐地热了起来,园子里芭蕉浓绿、樱桃嫣红,屋檐下的燕子却有些懒怠,不太飞出去,成日窝在那里咕咕哝哝,显得花鸟悠然,夏日清静。
但秦玄策却有些闲不住,他接到各地驻军日常的报备,去一趟兵部,转头进宫面见高宣帝,自己领了一个差使回来。
等秦夫人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敲定了,皇帝的手谕都颁了下来,命魏王与骠骑大将军秦玄策同去安北都护府,代天子巡防边关。
她也无可奈何,不由埋怨儿子:“前头是谁说的,今年可以在家多陪陪母亲,才没几个月,又琢磨着往外跑,这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何故生事?一个亲王加一个大将军,一起过去巡防,如此大张旗鼓,倒不似你往日作派了。”
秦玄策沉稳地道:“我看了从北边传来的消息,今年关外蒙兀草原开春大旱,胡人的牛羊死了许多,依照往年的情形,东突厥和靺鞨等部往往会到大周边境打个秋风,今年却是风平浪静,眼下入了夏,若旱情不得缓解,担心他们又要生出狼子之心,我打算过去查探布防一番,以备日后变故。”
至于魏王,是高宣帝有意栽培这个儿子,令他去边关守军中露个脸面,不过是陪着秦玄策走个过场罢了。
秦夫人听了秦玄策的话,脸上蒙了一层阴影,她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此番行程可至凉州?”
秦玄策不动声色,尽量温和地道:“凉州毗邻安北,亦是关防要塞,自然要去的。”
秦夫人叹了一口气:“也好,替你父亲和大哥去看看,当地黎庶如今是否安乐如常,别辜负了他们当日拼死守护之情。”
凉州城地处险要,毗邻安北,乃天下要冲,国家藩卫。
五年前,回纥部兵力渐盛,乌介可汗野心勃勃,亲自率军,大举来犯,首战安北失守,数十万敌军直压凉州。
老国公秦勉与长子秦玄川率部抵抗,死守城墙,不使胡马踏入半步。两月后,待秦玄策率援军赶到时,秦勉与秦玄川皆阵亡,血未冷,凉州犹在。
秦玄策时年十五,承父兄之责,少年白甲,铁马长枪,挟哀兵之志迎敌,如修罗煞神,所向披靡,突破重重兵甲,悍然将乌介可汗斩于马下,首级悬挂战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