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窦占龙赴宴(第7/11页)

念及此处心头一颤,恐怕窦占龙他们有什么闪失。说到对骂,朱二面子以一当十,真动上手,那算是豆腐坊的盐面儿——白饶的,有心跑去通风报信,奈何群丐堵住了酒楼大门,根本闯不进去。正自心急火燎的当口儿,黑驴疾冲而至,撞得一众乞丐屁滚尿流,窦占龙跃下玉川楼,骑着黑驴正要逃,老罗罗密也追到了,一棒子打翻了黑驴,又去打窦占龙。朱二面子胡混了半辈子,还指望跟着窦占龙享福呢,怎能看着他挨打?又觉得自己皮糙肉厚,挨几棒子不要紧,正所谓"聋子不怕雷,瞎子不怕刀",朱二面子不知深浅,当即分开群丐,冲上来挡在窦占龙身前,伸手去夺老罗罗密手中的掩身棒子。

他可没想到,锁家门的掩身棒子非同小可,擂上一下非死即残!但听砰的一声闷响,朱二面子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棒子,直打得他口鼻喷血,三昧真火都冒了,仅有的一只眼珠子也凸了出来,口中兀自喃喃咒骂∶"他奶奶个臭货的……疼疼疼…疼死老子了……"还没骂完,就俩腿一蹬咽了气,抓着掩身棒子的两只手却至死也没撒开。

窦占龙心里一阵难过,朱二面子搭上一条命,替他挡了一棒子,让他缓了口气。此刻大敌当前,他无暇多想,急忙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金碾子,再次对着老罗罗密扔了出去。金碾子是天灵地宝,拿在手中是一个大小,扔出去又是一个大小,往下落着随风长。老罗罗密本以为稳占上风,骤然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他手中的掩身棒子却被朱二面子死死抓着,甩也甩不掉,只不过稍一耽搁,已被金碾子砸中了天灵盖、"啊呀"一声惨叫,肥硕无比的身躯晃了三晃,轰然倒地,如同砸倒了一座大山!

锁家门一众恶丐大惊失色,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窦占龙趁乱捡起金碾子,转身跃上黑驴,仗着是头宝驴,虽然挨了老罗罗密一棒子,仍硬撑着站了起来,在周围的乞丐当中撞出一道口子,抻长脖子,蹬开四蹄,拼了命往前蹿,踩着乞丐冲开一条路。此刻已近子时,口北不比江南,冷风瑟瑟,寒气袭人,看灯的人们让乞丐这么一闹,早都跑光了,住家商号关门的关门,上板的上板,各条街道空空荡荡、死气沉沉,唯有两侧花灯仍是流光溢彩,宛如一座灯火通明的鬼城。

窦占龙紧催胯下黑驴,风驰电掣一般冲到城门口,城门紧闭,城墙高达数丈,黄土夯垒,外侧包砖,墙下筑有马道,直通城楼。黑驴三蹿两纵上了马道,来到城墙上,徘徊了几步,眼见城外一道护城河,吊桥高悬,此时天冷,抽干了河水,露出一层铁蒺藜。守城的军卒

上前拦阻,黑驴一扑棱脑袋,纵身跃下城头,蹿过护城河,驮着窦占龙逃出口北,一阵风似的狂奔不止。

跑到后半夜,黑驴渐渐放缓了步子,四条腿突突打战,脑袋也耷拉了,身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窦占龙连忙下驴,四下里整摸,要给它找口水喝。可是一转眼,黑驴已然倒在地上,吐着血沫子死了!

窦占龙看见路旁有块石碑,上刻"小南河"三个字,才知黑驴驮着自己,一口气跑出了几百里地,世人常说"宝马良驹日行一千夜走八百",黑驴只在其之上,不在其之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夜猫子眼几乎瞪出血来,恨透了锁家门的老罗罗密和八大皇商,不将此辈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想起老窦家祖上留下话,憋宝的贪得无厌,不许后辈儿孙再吃这碗饭,为了除掉白脸狼,他不得已埋了鳖宝,至此才明白窦老台为什么住寒窑穿破袄,因为憋宝的不饥不渴、不疲不累,吃什么也尝不出味儿,铺着地盖着天也不觉得冷。

真正贪得无厌的不是人,而是身上的鳖宝,有多少天灵地宝也喂不饱它!他之前想得挺好,杀完了白脸狼,趁着埋得不久,三五年之内还能自己下手剜出来,免得越陷越深。不承想玉川楼赴宴,三个结拜兄弟和朱二面子全死了,世上再无可亲可近之人,剜出鳖宝也得等到报仇之后再说了!

四下看了一看,恰巧路边有座土地庙,窦占龙想起一件事,宝画《猛虎下山图》还在裕裤中,此画杀气太重,画中下山的猛虎过于凶恶,真可以说是"三天不食生人肉,摇头摆尾锉钢牙",又没有铁盒封着,带在身边有损无益,恐会误了他去口北报仇,尽管宝画已然残破不堪,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但是奇门镇物,毁之不祥,唯有送入庙宇道观方为正途。当即从裕裤中掏出古画,顺手放在了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