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第3/4页)
他到底没有探出头去看。
——大灵童现世了!不是天神寄灵,而是萨满之子乌都转生!
时节正是清明。
一整个冬天没见过几场雪的二官镇,竟痛痛快快下了一场雨,把道上的血与泥泞通通洗刷了个干净。
所有纵深进入胜州城的元兵,竟然全部熄火停炮,以跑死马的速度在两日之内折向回头,沿着黄河结成人海,一眼望不全头尾。
“二皇子怕了?”
耶律烈说着嘲讽的话,眼却没看他,死死盯着几万密密麻麻的兵,竟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元人警惕,老子那些探子一个没混进去,少不了要见点血了。”
他一露口风,晏少昰便懂他言外之意,也不多话,只说:“十门小炮,都是火器作最新造出来的奇巧,可以膛肚分离,到了地方再由铁匠焊口,能省地方,弹药另装,一人一箱也能提得动——切记弹药不可在炮膛中久存,受水受潮会炸膛。”
“大炮备了三门,都是重逾八千斤的大家伙,我料想你们带不走,会派人远远缀在你们后边,藏到蒙古边境上,至于怎么运进去,你自己想法子。”
后边几十名匠人神情冷沉,都做边地农夫打扮。
火器作没有庸人,全是一身腱子肉、双臂可负重百斤的兵。代亲王果然一双锐目,一看皇侄来信,不多置喙,立刻连炮带兵送了个齐,派来的人手还都是边民面孔,有着北地男儿惯有的糙皮高额,跟蒙古人相貌区别不大,多族语言都能蹦几个字,能随耶律烈一起混进去。
“元人动身了!”
千里眼的镜头中,极尽奢侈的巫阁车慢慢动了,狂欢了多日渐渐有些疲惫的镇民,浑似烧铁入水,瞬间沸腾成巨大的轰鸣声。
除了“灵童”二字,晏少昰什么也没听清。
那孩子被人群淹没,又被巨大的巫阁托高,双层巫阁顶上又有一座尖角的请灵塔,托得他比黄河边上的万千屋舍都要高。
毫豆大的小身板盘膝坐在阁顶,穿着金缕衣,享受着万民的跪拜和供奉,手臂朝着北面蒙古王庭一指,大抵是“班师回朝”的意思。
这孩子在草原上流亡了四百个日夜,跨过黄河时只当回了故土,故土却没护住他。
他在中原边境浅浅踩了一脚,尝了一口饺子一口醋,像没家的小狗留了个记号,就被天命吊着颈,扯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万民狂欢,元兵拦不住疯狂的人群,镇门被冲开了。
晏少昰瞳底逼出一层血色,扯下千里眼,发狠地一鞭马。
“走!”
他和耶律烈领着各自人马,分三路而行:一队是耶律烈的亲信,会从涧底逃回草原,继续联络西辽旧部;耶律烈领的几十人要向北追着巫阁而去,寻机会混进萨满队伍。
而他要向东,赶赴大同。
辽兵策马扬鞭朝着北面山峰去了,踏起滚滚黄烟,领头的人却忽然勒马停下了步。
那奸诈狡猾的汗王与他隔山头对视,仅凭双臂神力竟举起一台小炮架在马背上,炮头示威般朝他亮了一亮。
两山头之间不足一里!这畜生果然要反水!
廿一目眦欲裂:“殿下快躲!”
一群影卫朝殿下站定的地方扑,晏少昰自己闪身避开了,影卫摔作一团,意想中的剧痛却没来,只听到峡谷下方一片震耳欲聋的轰炸声,
铁屑砂石过境,峡谷下爆开一片血雾。
耶律烈炮头朝下,轰了三颗开|花|弹,炸死了自己的全部亲信,还剩一口气不知死活的,全死在乱箭之下了——即便他两天前还言之凿凿说着“要是老子回不来,我这些部下你给我养着”。
轰完,耶律烈原地毁了那门炮,朝着北面继续策马狂奔。
晏少昰啧了声,一时间涌起些惺惺相惜的叹赏,对上影卫骇然的目光,他道。
“此计三步,其一,请君入瓮,乌都顺势进入萨满教,做我耳目。”
“其二,假戏真做——元人多疑,昨天混进去的辽兵尽数被斩,元人不受西辽的投诚,也瞧不起一个草寇,所以耶律烈必须死在此地。”
“山谷下残尸无数,元兵必定会下去查看,待仔细一瞧,咱们盛朝的炮轰了几十员辽将,元兵必定以为耶律烈被咱们炸死了——才方便耶律烈改换身份,带人混进萨满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