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万艳书 贰 上册》(14)(第4/5页)
“千岁爷真要赏我,那我不要别的,只要一所屋子。”
“哪里的屋子?”
“怀雅堂,从前凤姑娘那间屋,现被另一个姑娘占着,她不配。”
“另一个姑娘”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万漪。万漪也是因柳梦斋和尉迟度的双双打赏才一炮走红,得以搬入整座怀雅堂最好的房间。虽然佛儿无从得知打赏万漪的那一位“九千岁”并非本尊,但她也聪慧地略去此节不提。
尉迟度将两眼收紧成一道细缝,“你想要的,不止这一间屋子吧?”
“眼下我能要得起的只有这个。将来,再说将来的。”
“你这么个小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野心,非找上咱家不可?”
“我的野心,只有千岁爷您这样的男人方能满足。不过,最终向您开口前,我定会拼尽全力,让您认为我值得。”
尉迟度被拨动了;他一向欣赏这种人,他们从不祈求命运,他们只和命运做交易。从佛儿出现在他面前起,第一次,他赏给她一抹笑意,“你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佛儿,”佛儿再度磕了一个头,面颊变得潮红发亮,“回千岁爷的话,我叫白佛儿。”
最后,在她离去前,他唤住她,“等等。”
佛儿见尉迟度轻轻地举起那只手镯,“这个,你哪儿来的?”
“凤姑娘赠我的。”
“那你就替她收好吧。”
尉迟度把镯子还给那少女,摆动指尖使其退下。然而许久后,钻光留下的虚幻光点却依旧浮游不散,烧灼着他的双目。
有时,他的深夜也是这样被“她”冰冷而闪耀的游魂嵌满。有时,他是那么地思念“她”。
“启禀九千岁!”
尉迟度自遐思中举目,他望见自己的近卫首领。他对那年轻人点点头,“何事?”
对方三言两句,便将明泉适才在会馆中险些被暗杀,以及她请求单独入觐之事一一禀明。
“天一亮,就宣她觐见。”尉迟度揉了揉眼角,发下指令。
翌日拂晓,明泉来到了尉迟府。通过贴身检查后,她被领入内厅。明泉拿双目飞快地搜索着地毯前的一溜儿地砖,本来她被告知,某一块砖上将留有一道水印,她只消跪上去就好——但明泉什么也没看到。她也不晓得是埋伏的内线忘记了做标识,或是水洒得太早,在她进门前已然干去。不过没关系,纵然找不到备好的武器,她发间还有一支足够抵用的发簪。明泉跪下来,恐惧令她的心怦怦跳,但兴奋已开始在她的指端蠕行。
“九千岁驾到!”
马上,从内室传来靴声,一道影子闪过,人在雕椅上落座。明泉叩头行礼,“千岁爷,贱妾有机要密禀,但恐人多口杂——”而后她仰首,拿涂画得完美无缺的脸蛋仰望他。
一望下,明泉就愣住,一切都和说好的不一样。出现在座上的并不是尉迟度本人,依然是尉迟律——明泉从他的眼神中认出了他,他拿眼神紧扣她,微眨了一下眼皮,摆了一下头。
“那你们就退下吧,咳咳、咳,让她单独说。”
那三声咳嗽——两声长、一声短,代表着情况有变、行动取消。
那一瞬,明泉简直要崩溃。她无法接受,如此之多的牺牲才把她送到这一步,眼见只剩下最后一步,居然要狼狈地放弃?!她几乎欲拔出发簪冲入内室,找到哪儿就杀到哪儿,“尉迟度!你这阉狗藏到哪儿了?滚出来受死!”
但她当然没有这样做。唐席曾将她闭关训练过一年之久,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明泉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但她知道,她必须启动备用计划。于是,她把编造好的那一套谎话娓娓道来——种种迹象都透露出昨夜的刺客就是留门的门徒,是柳老爷子的手下;伪装的“尉迟度”则煞有介事地聆听着。
她和他心知肚明,里外有许多耳目在监听着他们,因此他们都把各自的语气拿捏得恰如其分。如果说有什么还是出卖了他们,那就是他们共同的眼神:疲劳、木然,还没来得及战斗,就完全被耗尽。
明泉告退,走到厅门时,她就被捕了。
拷打并不算太残酷——假如明泉在适才接见的过程中稍有异动,她面临的酷刑还会再恐怖一万倍。尽管如此,她也到炼狱里走了几遭。不过明泉始终一口咬定,她之所以冒充商大娘的女儿,是因为唐席唐三爷早就勘破了柳承宗欲行刺九千岁的阴谋,但苦于抓不到证据,另一方面也是要借机打掉柳家的势力,才会知而不报,而只提前安排了她以救护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