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艳书 贰 上册》(4)(第3/6页)
“什么难题呀?”
“钱。”
“你还差钱?”
“九千岁差钱。”
雨竹骇笑起来,“那就更没影儿了,国库就系在九千岁的腰带上,他老活佛会差钱?”
“就是国库没钱!之前,户部的老张连军费都给我凑不齐,他想借此坑我一道是真的,但太仓见底了也是真的。士兵的粮饷、武器、被服、营帐……还是我自个儿找人弄钱解决的。现今西北还要抵御女真和鞑靼,沿海一带又新添了倭贼之乱,全是填不完的窟窿。山东、山西去年闹饥荒,蠲免了赋税,江西才又发了桃花汛,大水淹掉好几个州县,也上本请免赋税——”
“哎呀,这些不都归户部操心嘛,反正户部那个张尚书总和你作对,就让他愁去好啦。你刚打了大胜仗,这下不仅是文财神,而且武功盖世了,只管‘春风得意马蹄疾’就是了呀。”
“呦,小妖精还学会背诗啦。”徐钻天在她脸蛋上揪一把,“就为我文武皆出色,所以才不能光操心自己部里这一摊子事儿了。”
雨竹的精神登时间为之一振,“去年九千岁赏赐你金莲花烛,就有好些个人说,这是打算提拔你入阁。这么看,有了平乱的大功,事情就十成准儿啦?”
“仰蒙千岁爷拔擢之恩,我自然要实心报效,替国家分忧分劳。”
“恭喜大人!不是,恭喜阁老才对!”雨竹放出了自己那伤风一样的鼻音,又抱紧徐钻天的脖子,连在他脸上点几吻。首辅唐益轩唐阁老原就是她的客人,再添上这一位次辅,等于国家的正副相全被她龙雨竹收入裙下,槐花胡同还有谁能盖过她的风头去?这么一想,雨竹愈发是娇波含笑、俊目四流,万分的动人怜爱。
徐钻天禁不住又与她腻了一阵,才伸了个懒腰往下说:“九千岁原来是指望着从詹盛言那里抠出点儿钱来——那位可有钱得要命!无奈酒疯子心机太深,竟在下狱前就把财产统统转移走了,据说他有一大笔宝藏埋在地下,他却宁死也不肯吐露藏宝之地。”
“听说连他府中都已被挖开了?”
“挖了个遍。内室里每一寸全都拿木棒撞击过,却未有中空之响。院子里的地也全拿犁刀犁过,土色并无不同。谁也不知那么些个金银能被埋在哪里,不过我刚刚想到——”
“你想到埋在哪里啦?”
“埋在‘醉财神’嘴里呗!但我琢磨出怎样叫他开口罢了。”
徐钻天“呵呵”两声,把桌案上一碟子蜜浸雕枣拈几颗来吃了,拿舌头扫一扫牙花子,便欠身而起,言称已到了进宫拜见九千岁的时刻。
雨竹唯恐他还在为撞见了女人的例假而深感晦气——官老爷们尤其忌讳这个,便再一次强调说:“大人哪,一会儿李天师来了,我叫他替你做一场法事,你万万别为了才那个贱婢不自在,我已叫人狠罚她了。”
“别价!”徐钻天扭过头正色道,“你把这丫头替我照顾好了,我的大计可全在她身上。”
他对她高深莫测一笑,拂衣而去。
徐钻天由皇城东角门入紫禁城,直奔崇定院。本来尉迟度身为掌印大太监,在地安门的司礼监自有其办公场所,但他今年一开年却搬进了午门内的崇定院。这一所崇定院与内阁大院对门相望,乃是数十年前皇叔父摄政王齐奢在前朝处理公务之所,内有三栋阁楼,尉迟度令几位秉笔太监、随堂太监进驻偏阁,自己便当仁不让地入驻正殿里的文书房。空废已久的院房经过了重新修缮,富丽轩昂,气势盛大。
在此处,尉迟度单独接见了徐钻天,先是慰问他行军的苦况,对他的“忠勇耐劳”大为赞赏,又明言告知他荣升阁臣的上谕将在明日下发,徐钻天自也有一番感激涕零的说辞,随之便切入正题。
“千岁爷,川贵这场仗,天知地知,实乃詹盛言先从土军那儿撤资,又向两位土司递送虚假军情,果勇底[1]决战也是靠他在后方出谋划策,卑职照章执行,方以奇计制胜。如今乱局虽已初定,但招抚叛军、安置民生,着落全在‘方孔’[2]之内。然而张大人执掌户部不力,先前调度军饷就屡屡不灵,靠他怕是筹不出几个子儿来。依卑职浅见,一事不烦二主,还是得在那个酒疯子身上打主意,找出大宝藏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