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御驾临(第5/9页)

皇帝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并没有因为赵盼儿别致的介绍就高看一眼。他尝了一口便道:“确实不错。可这不就是决明兜子吗?听说你们这儿要五十贯一位,怎么,光起了个雅致些的名字,就敢卖这么贵?”

赵盼儿恭谨地答:“四诗风雅颂,所歌的无非都是相同的人间风物。然而‘雅’是王畿之乐,国之正音,‘风’便只能是乡人之曲了。”

皇帝闻言略显意外,抬眸认真地打量了赵盼儿一眼:“你还读过《毛诗》?”

赵盼儿自然地为他斟了杯酒:“略知一二。”

皇帝点了点头:“有意思。可这些菜,不是花月宴里的吧?还有,为什么不让你们的宋娘子进来献曲?”

“被您看出来了。”赵盼儿落落大方地回道,“妾身看您总抚着额角,又要了苏合郁金酒,便猜想您可能身子有些不爽利。所以便擅自做主让大厨为您做了些特色的菜肴,‘二十四桥明月夜’里用了荷叶薄荷‘海客何处寻瀛洲’里用了石决明,都是清火静心的佳品。配上苏合郁金酒,寒热相济,恰是正好。”

皇帝不禁一怔:“你倒是细心。”

“员外不见怪就好。”赵盼儿微松了一口气,笑着解释道,“至于琵琶,也并不是宋娘子惫懒,是妾身猜您喜静,这才让她在外头弹奏,取个借景之意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喜静?”皇帝有些意外,若非他确信这掌柜娘子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会以为她买通了他的内侍,打探了他的喜好。

赵盼儿促狭一笑:“因为妾身头痛的时候,就最恨宋娘子在我屋子里练习了。那时候也不管她是什么行首色长,统统打出去了事。”

听了赵盼儿的话,饶是素来面无表情的内侍也扑哧一下乐了。

皇帝也捋须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掌柜娘子如何称呼?”

赵盼儿继续替他满上酒,自然地说:“妾身姓赵,百家姓上第一名。”

“巧了,八百年前是一家啊。”因为姓氏的缘故,皇帝看着赵盼儿的目光更加亲切了些。

赵盼儿闻言睫毛微颤,这客人姓着国姓,身份果然不同寻常。她连忙说起了吉利话:“不敢当,员外一看就是多福长寿的贵人,妾身只是民女,所以只能在这为您端茶倒酒啦。”

皇帝难得碰上如此灵动的小娘子,一时来了兴致,继续与她闲聊下去:“你是哪里人士?”

赵盼儿一边给皇帝斟着酒,一边答道:“妾身祖籍邓州,但自小在钱塘长大,半年之前才来东京。”

“钱塘?”皇帝突然想起了《夜宴图》也出自钱塘,随口问,“有位两浙路转运判官杨知远,也住在钱塘,你听说过没有?”

赵盼儿一惊,竟险些拿不稳手中的酒壶,这客人姓赵、喜喝龙凤团茶、用龙涎香、直呼杨运判名讳,更兼穿着不凡,身份简直呼之欲出!这个猜想令她心如鼓擂,但她迫使自己迅速平静下来,状若随意地开口:“唉,自然知道,杨运判是个好人,可惜英年不永,员外也认识他?以前我还常去他家呢。”

皇帝奇道:“你怎么会常去杨家?”

赵盼儿心如电转,按说钱塘案早已了结,无论这客人是何等身份,都不该一听到“钱塘”就想到此事,除非那个消失已久的《夜宴图》又出现了,联系到欧阳旭返京后格外冷静的作风,答案在赵盼儿脑中呼之欲出。

她貌似随意地答道:“杨运判喜欢字画,妾身以前在钱塘开的赵氏茶坊也是个风雅之地,妾身有时候便做个中人,上门荐画来着。杨运判是位好主顾,当年从妾身那买了不少佳作,象荆浩的《雪庐图》,王霭的《夜宴图》,怀素的《会棋帖》,可惜,都毁于那场大火了……”

皇帝愕然之下停下了正在夹菜的动作:“《夜宴图》是你卖给他的?”

赵盼儿风清云淡地答道:“是啊。原主是一位薛官人,这画是他家传,寓居钱塘时赌输了钱,就把画押在妾身的茶坊里了。”

皇帝眼波一闪:“王霭平生画过不少《夜宴图》,我就见过好几幅,你卖的,又是哪一幅?”

赵盼儿知道对方也在试探自己,笑着反问:“您这是故意跟妾身下套吧?王霭一辈子只画过一张《夜宴图》,因为画成之后,有人说他是效仿顾闳中画的韩熙载,他一气之下,就说再不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