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3/6页)

唯一剩在校园里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大喊着阿嬷,一头冲向她,溅起一地雨花。

广播响起登机的催促,娄语准备关闭手机,一个常年不联络她的号码跳进一则短信。她下意识以为又是广告,差点把这则短信拖进垃圾箱。

结果是她爸发来的。

简短的一行字,写着。

“你阿嬷走了,虽然见不到最后一面,还是早点回来吧。”

喉咙几经起伏,她低下头,回了一个哦。

她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想拖累她,一直没告诉她身体不好的事。阿嬷其实已经拖到不能再拖了,阿公才咬牙打的电话。而因为她没能最快赶回去,阿嬷尽管很努力了,还是没能撑到她回来。

那三天,阿嬷在想什么呢。

她麻木地穿过行人,穿过安检口,机场工作人员翻着她的包,例行检查着物品。洗漱包,充电宝,身份证,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

他们把东西翻出,她一一把东西收回去,有条不紊。

往前走时,身后工作人员叫住她,说你还是漏了东西。递过来一看,一副崭新的皮手套。

那一年考上大学,离家前她舍不得阿公阿嬷,三个人在汽车站照了张相。大夏天,阿嬷特意戴着她给买的那双手套,舍不得又开心地挽着她。

阿嬷很瘦小,只到她的肩头。

因此她一直没发现,原来那双手套早就起球了。

她这回知道该买皮质的,可阿嬷的手指也不会再生冻疮了。

娄语平静地说着谢谢,慢吞吞地把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像那一年傍晚落太阳雨,阿嬷粗糙又温暖的手牵住她。

她心疼地说小楼啊,你的手怎么湿了,淋到了吗?

而她天真地指着天空,说阿嬷,我刚探出手在接雨滴呢。原来太阳公公也会流泪噢!

还有还有,它的眼泪和我一样,也是冷的。

*

娄语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管是主宰银河的星体,神明,这些庞大遥远的事物,抑或是清晨的草叶,人类,这些渺小的东西,伤心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水分都是冷的,寂静的。

身在片场的这一刻,娄语垂下面庞,眼泪往下砸的时候,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她清晰地感受到眼泪砸下去的重量,砸在手臂上,地板上,可听不到任何声音。

能听到的是收音的电流声,摄像机的运转声,除此之外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围观着她的伤心,且不会有人当回事。

毕竟这是在拍戏嘛。

至于这伤心的情绪从何而来,到底想到了什么,无所谓。

章闵盯着监视器,内心非常震撼。她刚刚还在担心,因为走戏的时候娄语连走位都忘了,感觉不是很稳定。她生怕她又出现情绪的状况,开拍的这第一条长镜她根本没抱希望,只当作试拍,结果……结果……

她哑口无言,非要说什么的话就是震撼。

她从娄语的表演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连带着这一刻她手脚冰冷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连停都忘记喊了。

直到坐在旁边的摄影指导轻轻推了推她:“导演?”

她匆匆回神,拿起对讲,清了清嗓子:“……太棒了,你们都辛苦了。”

娄语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不怎么好看,毕竟她现在脸上都是眼泪,妆都花得一塌糊涂。

栗子早在一旁待机,这场一收,立刻拿着纸巾小跑过来。

但还是有人快她一步,毕竟闻雪时就在娄语跟前。

娄语愣愣地看着那只修长的手在她眼下摊开,手心里放着一包纸巾。

包装和多年前不一样了,但左上角依然写着三个字,五月花。

他看她发呆没动,自顾自地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慢慢地把她的眼泪擦去,低声哄她。

“不哭了。”

他的声音也染上了难过。

她一听,眼泪更止不住地往下砸。

昨日重演,可明明又什么都变了,有变好的,也有变得不好的。

娄语胡乱地用手抹了几把脸,赶紧接过纸巾说自己来。

“谢谢。”她按住面颊,挡住自己哭花的脸,视线被薄透的白色遮挡,鼻音很重地说,“你居然拍戏还带了这个。”

“放口袋里也看不见,不影响。”闻雪时没把纸巾收回去,“还要么?”

“不用了,我助理也带了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