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3页)
他一偏头,望向了一直在旁呆杵着的鬼差,“依你所见呢?”
帝天君便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鬼差仍是那般缺少表情,垂头应道:“不敢。”
见他这副呆板模样,阎罗主颇感扫兴地撇了撇嘴,却没让他退下,只稍稍一顿,才回头看向了帝天君,“那我这次便让你一回,赌个九死一生吧。”
他轻轻摸按着帝天君掌中的那两枚棋子,眯起了眼,意味深长道:“——毕竟,事在人为么。”
“事在人为……”身为天道化身,帝天君听他说这话不禁觉着好笑,也确实轻笑出了声,“莫非你还认为人定胜天?”
阎罗主微微一耸肩:“你又怎么知道这‘人为’归根结底,会不会也是天意的安排呢。”
左右赌局已定,剩下的只看天意,帝天君同样一耸肩,将那两枚棋子掷回了祺篓之中,调转了话头,“与其费神苦思这无解之问,倒不如想想——”他抬手轻拨了拨周围浓似咸海的阴气,“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天君的身份,老老实实回阴司当你的阎罗?”
他们二人仗着容貌相同,三不五时便会互换身份,去对方的地界待上一阵,聊当趣味。要细算起来,这回已换过小半月了……
听他提起这个,阎罗主不由得将剑眉一挑,“催什么,这不才小半月么。”
无需掐诀画咒,他只消轻轻一闭眼,再睁眼时,身上的黑衣就变作了绣着繁复星辰的白袍。
“喏。”他肆无忌惮地往石桌上一倚,撑头看向帝天君,“衣服换好,木已成舟。就让我再当几日天君吧,毕竟我与那几个天女……”
“……”帝天君面露无奈地看着这正耍无赖的阎罗主,又听他道:“再说我看你这阎罗当得不也十分起劲么,说给那二人放行就放行……”
若非如此,那宫不妄所施的法术错漏百出,又怎能起效用。
“那便随你吧。”帝天君懒与他争辩,挥袖一拂棋盘,“再来一局?”
阎罗主闻言便笑,身子微微前倾,捞起一把白色棋子来,“好。”
……
阴司那厢,正匆匆往鬼门关赶去的谈秦二人却意外地撞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穿着件富贵锦衣,容貌清秀俊雅,手里紧攥着什么东西,正踮脚探头地打量着过往阴魂,似是在找人。
鬼门关处过路阴魂甚繁,他揉了揉眼眶,视线斜斜一掠,便巧巧与秦念久对上了眼,不禁一时愣然,“你是……”
目光相交的一瞬,三人都明白了过来。
自己身上所穿的“寿衣”还是原属这人的呢,秦念久慌忙向他施礼,“陈公子。”
陈温瑜比他更慌乱地回以一礼,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只能暂择了个较为稳妥的:“这位仙君……”
他被化为恶鬼的青雨折去了手脚,一路挣扎逃至了九凌天尊殿,濒死之际似是听见了天音,问他是否愿意借躯壳予人还魂,以救青雨,他便忙不迭地应了……而后便恍惚径直落入了阴司。
许是因为有这契约在身,他并没像其他阴魂一般忘却生前琐事,也没人催赶着他去投胎转世,于是他便日日晃荡在这鬼门关旁,期待能再见青雨一面——
再后来,有鬼差来寻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转交给了他两枚木牌——青雨生前未表露出口的心思,他一见那木牌便明瞭了过来……
奈何青雨化作了恶鬼,他亦死在了她的手上,一段原属两情相悦的情缘,终是无始无终了。
思及前尘,他便不禁悲从中来,“仙君托鬼差将这两枚木牌还予了我,该是已了结了溪贝一事……只是不知青雨……”
溪贝村的惨状仍历历在目,他眼露哀戚,有几分艰难地道:“青雨可是……”
……已魂飞魄散了?
秦念久向来不知该如何面对此等伤事,略显无措地嗫嚅了几番,还是不知该由何说起,“她……”
关键时刻总亏得有谈风月在旁。他看着眼前陈公子这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话音淡淡地开了口。
并没详说那不堪的前因,只说了后果。他三言两语便述清了罗刹私所犯之过,又一句带过了她所该承受的惩罚,最后银扇一挑,指了指身侧的阴魂,“——这位心善,替她担去了一半的怨债,便只余二十年的罪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