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第4/7页)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为此后不会再见,即使死了也找不到他身上的“朋友”,犹豫到现在?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管他前面做了多少合情合理的解释,就这一点,逻辑上怎么都说不通。

源千穆无法再给出解释。

或许是他自己心里的理由,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始终是模糊的,直到无法逃避的某一刻,才倏然清晰起来。

因为,他似乎,有点舍不得。

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同学,就这么在不见光的阴暗角落里死掉,好像有点不爽。

他们死远点可能还好些,然而,他们就是要死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就算他看不见,只要知道他们身在同一处,他就会更不爽。

再有就是,源千穆自以为是找乐子的人,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和卧底三人组四处闲逛的三日,他得到了在此外的任何地方都无法得到的“轻松”和“愉快”。

要被临终关怀的对象脑中只有对“博士”的嫌弃,完全没有别的烦恼,被深深影响到的倒霉蛋反而是源千穆自己。

和他们待得越久,他的心就越动摇。

以源千穆固执到骨子里的自傲性格,让他承认某些人就是不能死十分困难,那就只能从利于己的角度继续解释。

——为什么要救萩原研二?

因为他不仅乌鸦嘴,还开了一手车技神奇的烂车,这种人不明不白被炸死算什么,要死也要如代缴了无数次交通违约罚款的愤怒同期之言,死在自作孽的车祸现场。

——为什么想救……没想过,不过是因为“把柄”在里面在外面区别不大,他也要适当反抗一下,才不会引起那个男人的怀疑,如果挤进来的两个不能全踢出去,那就先踢多待一阵必死无疑的那个。

重新来过。

——为什么要救诸伏景光?

因为他是个破绽百出的傻蛋,游戏打得不是一般的菜,这种脾气好得能忍到二十连败还不急眼的家伙数量稀少,死了就没了。

最重要的是。

他的厨艺很好。

决定因素就是这个,源千穆说没问题就没有问题。

他小心地评判,确定这些人有让自私的他冒险的价值后,才行动效率极高地筹划起来。

至于为了演出一场“反抗”的戏码,真的放跑了一个主动入瓮的卧底,他从中得到的好处,是否就能压过连带而来的弊端——似乎答案显而易见的这些问题。

源千穆下意识地忽略了。

在可以愉快自由行动的期间,他选择把某个影响心情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他把假死药和浓缩血包填进特殊处理过的弹壳里,制成一枚逼真的弹药,这一枪能瞬间把诸伏景光放倒,吓傻一个脑袋空空的降谷零,不相干的诸星大刚好能作为亲眼见证者,替他证明绿川航已死。

源千穆半身泡在露天的温泉里,头顶便是不见月与星辰的漆黑夜空。

扯掉易容的他和屏风外的诸伏景光对上了视线。

“真心地希望,你能够喜欢我的礼物。”

按下扳机。

从枪口脱出的子弹,就像欢喜炸开的礼花,正中另一个人的心口。

而源千穆自己的心口却仿若被贯穿般剧痛,人体实验将一道丑陋的疤痕留在了他的心脏正上方,此刻,这道让他痛不欲生、又让他苟延残喘至今的伤疤烧了起来,仿佛要在胸膛里烧出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心境跌宕起伏后得知真相的降谷零措手不及,不知道他突然之间怎么面露痛苦,跌撞趴伏到池边,好似被人无情地扼住了脖颈,在窒息而亡的边缘垂死挣扎。

红发青年简单披起的浴衣全湿,透明的水珠不断从鲜红的发尾和湿透的衣角掉落,嘀嗒成一层极浅的水幕,像薄纱般轻柔,将不知何时显得格外清瘦的他包裹,又像是悄然承载了万顷重量,把他死死地压在地面,无法凭自己的力量抬起骄傲的头。

“千穆?千穆!”金发青年焦急地呼唤。

刹那间无比虚弱的红发青年暂时没能回答,同样湿透的红发紧贴在他的鬓边,水痕覆满苍白的面颊。

而在凌乱发丝的遮挡下,他极为勉强地扯动唇角,勾出了一个似是宣告胜利的笑。

发起“反抗”之时,锢在他脖子上的项圈便会猛地收紧。

行吧,这是源自【恐惧】的心理作用,他再不愿也必须承认,他对那个掌握自己生死的男人本能地心存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