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第5/6页)

公冶启凶恶地叫嚷着。

心中暴戾之气乍然而起,他恨不得要杀些什么人,又或是将什么东西在眼前彻底毁掉,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公冶启心头这诡奇而疯狂的怒气。

这……有些不对劲。

公冶启缓缓睁开眼。

破晓的天光,扎入他的眼。

刺疼得很。

他什么时候,那么畏惧日光了?

在撕开一切的静默后,一把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地在公冶启的耳边回荡着,“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且将手松开,莫太傅,莫太傅他已经死了。”

莫……太傅?

公冶启的意识有过一瞬间短暂地明悟。

他记得这个人。

他记得这个,低调而无趣的人。

是他的夫子,是莫家的人,是腐朽愚昧的朝臣,是……

公冶启低头。

他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色,血污遮盖住他的面孔,却仍然挡不住那青白的神情,那正是被剥夺了鲜活之气的模样,那正是死气布满的迹象,那……他死了。

公冶启怔愣地看着怀中人。

一个,在他记忆中,几乎想不起来的人。

叫……莫,惊春。

惊春。

非常惊艳的名字。

却落在他的身上,公冶启曾想,这十分地不匹配。

“……孤,睡了多久?”

脸上有疤痕的刘昊愣住,他眼角的那点泪水本来是憋出来的。在疯狂的帝王面前,将自己伪装得非常孱弱,在和陛下足够熟悉的前提下,那正是能让陛下稍稍留情的可能……但那也说不准。

十有二三的可能。

刘昊虽然恨极了莫惊春的冲动,却也深感悲哀。

陛下陷入长久的疯狂,这是谁也不想见的。

而历经如此艰辛,重新站在长乐宫前,刘昊却不容许任何人动摇陛下的帝位。即便是莫惊春,勉强算得上他昔日友人的人,也不例外。

……可这不意味着刘昊不会动容。

居然是莫惊春。

怎么会是莫惊春?

他心里也忍不住回荡着这个想法。

可是陛下刚才说话了!

非常沙哑,但还是勉强说出来的话,不是刚才在殿前那乍然而过的短暂,而是彻底的清醒。刘昊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连说话都是颤抖的,“陛,陛下……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是吗?”

公冶启的手指用力,“母后呢?”

他的喉咙似乎是磨着砂砾,生疼得很。

公冶启上一份记忆,就是方才在殿前短暂的清醒。

再上一份……

则是永宁帝的死。

刘昊的声音愈发颤抖起来,猛地跪倒下去,“太后,太后娘娘为了庇护陛下,将叛军拦在了凤鸾殿,被公冶清,公冶常的叛军乱刀砍死。”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陛下的声音。

刘昊不敢抬头,甚至连动作都不敢有,只是双手抵住额头,久久也不愿抬起。

陛下醒来了。

这无疑是好事。

可眼下的陛下,似乎并没有从前那些疯狂的记忆,也忘却了……

太后的惨死。

太后是为了救陛下而死的。

当初刘昊为了护着半疯的公冶启离开京城,就已经自顾不暇。更别说是要去给太后收尸,最终太后是被当时登基的皇帝给一把火烧成灰,丢在湖中,再也找不回半点痕迹。

陛下空落落一身,已无一亲人。

公冶启在作甚?

他在描绘着莫惊春的模样。

阴鸷暴戾的疯狂逐渐扭曲成团,压抑在公冶启的心头,他恨不得要将肉眼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毁得一干二净,可是低头看着这张青白的,还显得温和的脸庞,又一种奇怪的冷静蔓了上来。

公冶启再抬头,原来,他正站在殿前。

身后的殿内,跪倒了无数的朝臣,血淋淋的味道从殿内,从他的身上,从死去的莫惊春身上扑面而来,熏得公冶启想吐。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然后终于忍不住弯腰干呕。

他的力气极大,几乎要将莫惊春碾碎压进身体。

眼角的血红滑落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血水还是泪水,只是滚烫得有些吓人。

公冶启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冷漠地说道:“让所有人都滚回去。三日后,再开大朝。”

话罢,身着玄色冕服的帝王抱着莫惊春大步离去。

刘昊着急地跟了上去。

可是旋即,公冶启将自己和莫惊春的尸体关在一处,再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