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秋燕濯水(第2/3页)
“说起来,白老板你这次来汉口半路就是被雒龙生截走的吧?这个莽夫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只会抓人威胁给他办事,哼!”
金老先生这话是说给雒纬竹听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雒家人的脑回路是一脉相承的不同寻常,雒纬竹心里甚至十分“赞同”金老先生的评价,哪里会被金老先生几句讽刺气到。
白落秋倒是怕雒纬竹不高兴,暗中转移话题,“我在兰州的时候见过雒巡阅,与五少爷长得并不相似,按理说金老之前去西北的时候,五少爷还是小童,不知您是怎么认出来他的?”
金老先生看了眼雒纬竹,又从鼻孔出气道,“他长得是不像那个莽夫,但与他那位一样莽的母亲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初雒龙生下令不画画就不让我出门,他娘就负责守着门口,几尺长的马刀往我边上唰地一插,双腿一盘坐在门槛上,我干什么都要盯着,简直有辱斯文!”
“……”
金老先生想到那时的情形,愈发不高兴,和雒纬竹大眼瞪起小眼。
白落秋听了这个形容哭笑不得,只能说能养出雒纬竹这样的儿子的女子,必定不同寻常。
“这都是老一辈的事了,金老病体未愈,还是不要太过动怒了。”白落秋劝解。
“今天带人来的若不是白老板你,我定直接让人把你们都轰出去!”金老先生捂着头道,“赭石,你快带着所有人出去,留白老板和我说几句话,不然我头疼得要发病了。”
“……”
雒纬竹与李富等人被半强制性地请离了正厅,金老先生坐回椅子上,仍捂着头唉声叹气。
“金老有什么话想单独和我说,直接说吧,这里再没别人了,您还装给谁看呢?”白落秋摇头。
“哼,难道你带雒龙生的儿子来看我就有理了?”金老先生果真不再喊头疼了。
“京城一别已有七年,白老板名扬华夏,愈发风灵玉秀,可惜有的故人却再也见不到了啊。”
“……”白落秋沉默,金老先生口中的故人,正是谢颜这具身体原主的姑父向颜林,那位英年早逝的天之骄子。
当年那副人人称道的秋燕濯水图,就是金向二人一起去德春班听戏,金老先生在向颜林的注视下挥笔画就的。
“栩栩堂前燕,
迎声舞画台。
高座罗衣满,
魍魉正侵南。”
金老先生画毕,向颜林在留白上提了这样一首随口而作的五言绝句。
灯火辉煌的茶楼里,满座罗衣为戏台上华美生动的“秋燕”高声喝彩,他们有几人不知道华夏南部正遭受洋人的侵略,但又有几人愿意为此事忧心片刻?
画作完成后,茶楼内的观众争相传看,在看到向颜林的诗后纷纷沉默片刻,接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称赞金老先生的画技,将向颜林的一片苦心完全忽视。
但在戏彻底散场后,向颜林却收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信纸。
“先生非罗衣,秋非堂前燕,魍魉侵南急,愿坐门下席。”
……
往事历历在目,现实的一切却已物是人非,白落秋轻叹了口气,“故人已逝,我仍未忘当年之愿,这便够了。”
金老先生听出白落秋话里的意思,“白老板你现在……”
“您既已决定一心避世,又何必多问这些呢?”白落秋轻轻一笑,“如今华夏时局暗流涌动,您可以这般独身事外十分难得,何必一时冲动,扰了自己的清净?”
金老先生不再说话,他曾经也不是如此,但在唯一的女儿因为参加新派运动被保守派枪杀镇压后……
“我昨日见了几位画界友人,他们说前几日方巡阅的寿宴上,文老先生向他们介绍了一位少年英才。”金老先生转移话题,“据说那孩子还是你的徒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金老是说谢颜?”白落秋不解金老先生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事,“其实师徒说不上,我没教过他什么,只是在德春班收容过他一阵子罢了。”
“谢颜确实不是寻常少年人,文老先生能赏识他,我很高兴。”
金老先生不动声色地看了白落秋一眼,若有所思,下一秒笑道,“那几位画友都对谢颜赞不绝口,纷纷送了他墨宝,还和他订了一间开戏当天的包厢,邀请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