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事(第8/9页)

郝母细心,在宁宥进门时便将她细细扫描了一番,又怕弄错,到阳台上再细细观察了一下,才道:“宥宥怎么了?不开心?你坐这儿,晒不到太阳。我给你倒杯柚子茶,还是你春节前做的呢,我们都不大舍得吃。”

宁宥拉住郝母,忙道:“妈,别忙了,我不渴。我们坐着说话。”

郝母警觉地道:“不会是青林又……”

宁宥点头,叹道:“妈,坐,坐下再说。”她扶着神色不宁的郝母坐下,才道,“青林昨天被检察院带走了。昨天下午被检察院带着到家里搜查,我正好回家巧遇,说了几句话,基本证实他确有犯事。我早上找律师谈了,律师估计是他们局的窝案。律师经验足,他说以青林的职位,贪不到多少,应该是别人吃肉,他啃到点儿骨头渣。我也想,以他的胆魄,不敢捞太多,可能是被同事提带着,带着点儿侥幸心理顺一笔。所以,我们唯一可庆幸的是他犯的事不会太重。可律师又说,因为是窝案,一个案子里的各位当事人都知根知底,眼睁睁地攀比着别人所受的刑罚,想运作也运作不到哪儿去。青林可能得坐几年牢,但也不会太重。昨天,青林想让我瞒着你们,我想,这事瞒不过去,必须第一时间让你们知道详情,尤其是劝青林如实交代赃款去向这事,可能需要爸妈出面了。”

郝父、郝母从一开始就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郝父都没察觉手里的折纸掉到地上,却在中途伸手过去,握住老伴儿颤抖的手。宁宥见此,心如刀绞,不得不低头避开,才能继续说下去。

郝父静候宁宥说完,谨慎地道:“宥宥,又害你受苦了。”可满脸抑制不住的是对唯一儿子的担心与愤怒。郝母早已默默垂泪。

宁宥摇摇头,去屋里拿来面纸,交给郝母。郝母接了纸,反抓住宁宥的手,也是谨慎地问:“宥宥,你……不相干吧?”

“不相干。昨天我们灰灰听说后,第一个问题也是问我是不是知道青林犯法。可很不幸,近两年,我跟青林已经不再无话不谈。家里一直是我管账,我没收到过一笔横财。他的赃款……外遇是很花钱的。我怎么一早没想到,没警示他呢?可昨天下午看他的表现,他似乎不愿交代赃款的去向。赃款不上缴,可能影响最终判决啊。”

郝父的手也开始发抖,他不停地摇头叹气,叹气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宁宥轻车熟路地取来急救药,顺手递上茶杯:“爸,吃一粒吧。别说话,靠着坐会儿。”

郝父将药吞下,浑身颤抖着,坚持说话:“宥宥,随他,随他。他是成年人,让他为自己作的孽担责。”

哭泣着的郝母此时却忽然止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郝父吞药,破天荒地没伸手,而是等宁宥坐下,焦虑地问:“宥宥,你们这两年是不是买房子做投资?”

“有,我和青林的公积金不能让闲着。”

郝母这才舒了口气,起身到郝父身后,替郝父轻轻按摩:“那就是了,我刚才差点怀疑青林这几年陆陆续续问我借的二十来万元也是去向不明了呢。你们啊,投资别搞得自己生活也紧张嘛,连春节都手头紧……哎,宥宥……怎么……”

宁宥闻言大惊,可看看正在喘息的郝父,实在不忍澄清:“是,我计划不周。”

郝父却一言点破:“青林借的钱没到宥宥手上,也是去向不明。”

郝父有药撑着,没出事,郝母却腿脚一软,滑到地上大哭,可又有话无法说出口,只能捶自己的胸口。

宁宥一夜没睡好的迟钝脑袋终于慢慢转了过来,领悟到郝母话里差点儿滑走的线索:“他……他春节前又来借过钱?他……”宁宥捂着开始隐隐作痛的胸口,眼前飞舞的是昨天下午,她指出郝青林的赃款可能流向第三者时,郝青林的恶形恶状。无须郝母确认,她已知道答案。她无力再说话。

回到家,宁宥快刀斩乱麻,将刚签的律师委托书撕了,将郝父郝母家的钥匙摘下来,放进信封,将郝青林案子的所有联络人摘录于一张纸上,也放入信封,包装好交给快递。

等郝聿怀放学回家,所有属于郝青林的衣物已全被她打包塞进客房。郝聿怀见到的是几乎空了一半的家和一反常态、披头散发、眼睛充血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