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又见工人体育场,慈悲恩赐一个完满的圆,你还好吗(第4/8页)

酒店的服务生走过来,给苏青递来一张纸,说是有位小姐要转交的。

苏青打开,是刘恋的笔迹,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我们改日是不是应该约在街角的咖啡店,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坐着聊聊天。说一句,好久不见。

后面,是一串手机号。

苏青拿着那张纸,追出了咖啡厅。

此时刘恋的背影,已经远远地在酒店门口了。

有人来接她。

在刘恋要跨上车的一刹那,仿佛是感知到了苏青的眼神,她回了头。

两个人,一刹那,四目相接,电光火石,沧海桑田。

刘恋跟苏青挥了挥手,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两个人都笑了。

苏青看着刘恋上了车,半晌,才挪着脚步,回了咖啡厅。

那一天,苏青坚持等到了那一位湖南的客户,成功地签下了那份很大的合同。

客户说,苏小姐等了这么久,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签吧。

苏青脸上是职业的笑,她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犹豫了几天后,苏青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问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刘恋却迅速地回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就骂说:“直接打个电话能死么,发短信发一块钱都说不清楚。”

苏青也不甘示弱:“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跟野男人乱搞ing,宁毁三座桥,不拆一夜春。”

一瞬间,两人都仿佛回到了过去。

外滩十八号六层的Mr & Mrs Bund,法国餐厅,靠窗的位置,苏青订的。

刘恋迟到了五分钟,苏青就笑骂:“你这迟到的老毛病,还是没改。”

头盘上来,两人碰杯,香槟的味道略酸,不知为何,一杯下去,就有些冲头。

苏青把酒杯放下,服务生上前斟酒:“你装死装得够成功的,这些年,你知道我为你掉了多少眼泪。”

刘恋甜甜地笑,把那场噩梦说得云淡风轻,“没想装死来着,差一点儿就真死了。看到浪打过来的时候,我其实都放弃抵抗了。是一个鬼佬救了我,你别说,外国人的体力还真好。在自然现象面前,都显得强大。”

餐桌上,苏青伸手过去,握住刘恋的手,一脸的心疼。

“少装开朗了,我知道那像噩梦一样。”

“是啊,这几年偶尔还会梦到自己一个人在海里,孤立无援。所以我现在出去度假,封杀一切靠海的地方,实在不想再被勾起回忆。”

“你没事,那为什么失踪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因为他们统计获救人员的时候我用的是英文名啊……后来等失踪名单一出来,我看到名单上有我,心想也许这是老天冥冥之中给我的暗示,让我重新再来。于是……我也像当年的李文博那样,玩儿了一把消失,来了上海。对了,你怎么会在上海?跟李文博最近如何?”

“挺好的啊,我外派上海一段时间,过一阵子就回北京了。”

苏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一个谎。

“那就好,看到你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菜一道道地上来,沙拉、主菜、甜点。

那是很温暖和谐的一餐饭,但是谈笑风生地吃着这餐饭的两人,都明白,这也许是最后的晚餐了。

出了外滩十八号的大门,凉风习习,华灯初上,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拥抱告别。

来了一辆出租车,苏青要刘恋先上,她也没让,上车就走了,说有空常联系。

刘恋没有回头,车很快开远了。

视网膜上仿佛还存留着车灯留下的残影,苏青决定沿着路缓缓地走一段。

漫步在外滩,回望过去的自己,苏青其实一点儿都不为那个她而感到惋惜。

渺小的她,卑微的她,站在墙角变路灯的她。

可是,又不免心疼和委屈。

她特别想回到那一个个无语凝噎的寂寞寒夜里,静静地陪着那个稚嫩的自己相视无言抽一根烟。

走之前,再拍拍她的肩,告诉她:傻姑娘,别难过了,前边的路还长,你得快些走,总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拿命跟你赌。

人山人海里,她同刘恋告别离开,上海这么繁华,像个永远不要醒来的梦。

苏青刹那就落了泪,轻微地,倏忽就被风吹散。

她这时才发现,那个对过去的自己讲这一番话的人,原来早已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