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5页)

……

那仿佛又是一个长安微雨的时节,他伤重刚愈,等在一间酒楼里,焦急地等待心上人到来。

连绵的雨笼罩了长安城许久,冷凝的烟雾叫人觉得不似春夏,偏偏就是她约见郑玉磬的那一日,长安艳阳高照,天气格外好。

这给他们这对有情人的会面开了一个好头。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又甜又软的糕点,比北方的女郎更嗜甜,但人却纤细窈窕,他从前取笑是她仗着年轻,不肯好好吃饭,郑玉磬怄气,冷落了他许久。

这回他特地让厨子按照从突厥带回来的秘方做了奶糕,让万福带了出来,那奶糕蓬松清甜,撇去了腥味,里面细细打了甜豆沙,过了好几遍筛,一看就知道很是讨女郎喜欢。

旁边葳蕤轩是长安有名的首饰铺子,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娘子都喜欢他家,他瞥见郑玉磬站在门口止不住的艳羡,想着给她选几样她会喜欢的款式,省得她这样羡慕别人家的姑娘。

他有许多话想同她说,他想说“音音,我从未负过你,也知道圣上赐婚你身不由己,你别生我的气,以后等我坐上那个位置,一定会空着后位给你。”

然而等她一脸紧张不安上来的时候,气定神闲地他张了张口,淡淡道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但是郑玉磬却既没有留意到他的豆沙奶糕,也没有收他一分一毫的金首饰。

她像回忆里那般无数次地严词拒绝了他,甚至不愿意承认一点还对他残存的情谊。

那个狠心且美丽的女子说:“殿下,我不要做皇后,以后你我各自婚娶,两不相问,可好?”

说着,郑玉磬甚至有意无意地回头去瞧他,与那双痛苦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她却满不在乎地笑了。

郑贵妃的美丽自然是压倒六宫,但是萧明稷见了却只觉得怒不可遏,偏偏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气,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

万福正在外间打盹,忽然听见殿下里面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吓得立刻跳了起来,昏头昏脑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闻了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忙不迭入内查看。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萧明稷的帐子是深色的,但是那睡前被内侍掩好的一半已经被人掀开,只是殿下并没有立刻坐起身,而是用被子遮住了身子,沉着脸坐在上面。

那眼神与起伏不定的呼吸都极为异常,大约是做了一个不得了的梦,或许在梦中还杀了人。

万福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殿下吩咐道:“去安排些沐浴的冷水来,不用叫人伺候。”

“殿下,这怕是不妥……”万福惊了一惊,这深更半夜的,殿下忽然要冷水沐浴,叫有心的人知道恐怕不好,他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昨日才旧伤复发,夜里就用了冷水,外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帐中主子的神色并不见好转,过了片刻,才继续同他吩咐道:“那便打一盆洗衣用的清水……过半个时辰再送进来。”

三殿下除了那方焦了一半的桃花绣帕,倒也没有勤俭朴素到需要自己洗衣服的程度,万福看了一眼自家殿下阴沉的面色,不敢劝说什么,应了一声是。

万福为殿下重新掩好了床帐,但是萧明稷重新躺下去的时候心绪仍有起伏。

他眼眸清明,已经没有半点睡意,眼神锐利地望着帐顶,不知该如何评价方才那一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一场华胥。

明明她狠心与自己一刀两断到连梦也不愿意入,但是今夜却偏偏来扰他好眠。

看起来,以后安息香再也不能省去,少不得要日日点起来了。

那方帕子已经在他的心口捂热了,只是取与不取,却可以叫人犹豫上许多来回,最终他认命一般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抽出了那方只剩下一半的丝绢。

这诸般困扰和孽障都是由她而起,若是不能像梦中那般真正得到她一回,大约自己的执念也不能消除。

他平生从无软肋,也不会行些计划之外的事情,但白日发生的种种,竟然真的叫他起了不臣的心思。

甚至就是现在,也一点都不后悔。

除了郑玉磬险些成为他唯一能被拿捏住的把柄,其余的一切本该运行在正轨上。

但唯独一个她,即便是狠心与他断情,也依旧如此执着,甚至连梦境也不肯得一个彻底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