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天要绝者,有疏无漏(第6/8页)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的视死如归,还是有人哀哭乞饶道:“我等小民,无胆犯天,只是受命临淄王……”
“求死者给死,求生者录供!”
郭达只是淡然说道,片刻后却陡地抽刀劈向了仍在张目怒视的王守一:“贼就是贼,何处得此壮义自诩?”
京营退走,内卫接掌宫防,但毕竟员众不多,往年内卫参宿也只宿卫中朝以北的皇苑范围,因此在皇城南侧的百司衙署之间也无置更多甲员。
事实或是如此,但李隆基等人一路行来也觉得顺畅的有些怪异,不要说内卫巡防的甲员,甚至就连寻常洒扫的宫役都少有逢见。
“父母亡灵护我,不当命断此夜!”
心中虽有狐疑,但这并不是李隆基眼下思虑重点,眼见行途越近留守府所在,心中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茫茫夜色之下,李隆基并不知有人一路如影随形,但就算知道了,他那一线生机也只在前路。
坊人自是不知皇城衙司入夜是何光景,其实与民坊也并无大异,或许也有通宵达旦的繁忙,但却不是常态。寻常时节也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连宫防卫士都尽数撤走的话,甚至都还不如民坊热闹繁华。
李昭德虽然长直留守府,但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事务也不算繁忙,因此作息也很规律,过午不食、日落即睡。
浅睡中府员叩门,李昭德连忙披衣而起,外堂坐定后才将人召入,询问道:“何事?”
“禀相公,衙外有大长公主家奴叩见,道有事情进告。”
听到府员禀告,李昭德脸色顿时一沉,旋即便冷声道:“留守府自有职在,却非为皇亲劳使!大长公主附苑而居已有逾制,国丧期内或可循宜,岂可再浪使仆役夜扰衙司!着令随同宿卫,先作收押,明日再作处断!”
然而接下来吏员却又答道:“此诸员自来请见,并无宿卫引行……”
李昭德闻言后,神情顿时一变,他宦海沉浮、屡参朝辅,皇城宿卫制度如何,自然不会陌生。不要说公主家奴,哪怕是圣人遣使内官,若无宿卫导引,也必察捕即杀。
日前姚元崇归京,不独收缴京营兵符印信,留守府人事机宜调度之权也已经被收回。此前京营在参宿卫,尚需循报留守府,而今内卫接手宫防,便不会再事机通报他这留守,眼下的李昭德也已经是虚名在守、已被架空。
圣驾归京在即,另做人事安排也是正常。但皇城宿卫却发生这么大的漏洞,那就不正常了。
李昭德坐在堂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且将诸员收押府内,使告内卫遣员来领。”
吏员闻言后便颔首应是,但过了片刻后又匆匆返回,手持一张便笺入前颤声道:“此诸员传情妖异,卑职不敢处决,请相公察视!”
李昭德就案接过那便笺,只见便笺上赫然写着“临淄王欲谋大逆,李公不问,欲与同奸”。
看着这便笺上的字迹,李昭德神情变幻不定,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事系重大,执此速告郭中郎,不得转示余者!引此诸员别堂等候,我稍后便去。”
待到吏员离开后,李昭德才从席中站起身来,自衣箱内取出自己的官袍穿定,揽镜自照,望着灯火下那晴晦不定的脸庞,忽而怅然一叹:“天网恢恢,疏而不失……旧年狄某河东赴死时,不知心境是否类我?”
衣袍穿戴停当,李昭德行出寝居时,见到府中廊前院内已有出舍行走询问,摆手屏退众人,迈步行入别堂,垂眼便见到几人恭立堂内,下垂的风帽遮住了大半脸庞。
他还未坐定,便先沉声道:“尔等可知构陷宗属是何罪过?敢称所言句句属实?”
“我来叩告,李相公应知非虚。”
李隆基缓缓掀开遮面的风帽,望着李昭德语调平缓地说道。
饶是李昭德心中已经多有思计,但在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临淄王时,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惊诧之色,片刻后捻须苦笑起来:“言既出此,应是无疑了……可怜相王,可怜宗家,李某亦是可怜之人……”
堂内尚有几名役员侍立,李昭德抬手将人摒出,缓步入堂坐定,望向李隆基时,眼神中既有悲悯,又有怨恨,只是沉声道:“余时不多,大王有话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