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三十八)尘缘容易尽(第6/9页)
胥凡狼狈高呼,“救我……救我!”不住在冰水里扑腾手脚。玉执徐却不紧不忙,从梅树下捡起一枚长枝,伸给胥凡。
被拉上岸来时,胥凡只似个落水狗,垂着湿淋淋的脑袋蔫蔫地跟在玉执徐身后,在寒风吹拂下不一会儿浑身便挂了层冰棱,看着滑稽可笑。
玉执徐走在前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平静地道:“以后不许擅自绕路,以免再生枝节。”
“嗯……”胥凡没精打采地应他。
待到夏时,不少天山门弟子在课余去梅林中捡落下的二度梅,亦有许多门生在树下盘腿调息,背诵心法,甚而多嘴笑闹。胥凡这日下了武场后自个儿到梅林中溜达,与几个走得近的门生勾肩搭背,说起近来趣事来。
玉己丑素来与胥凡有些嫌隙,此时见他腰间系带上挂着玉执徐丢给他的钢剑,便阴阳怪气道:“你这剑借了领班数月,怎么还不还?”
胥凡讪笑道:“领班说他不用剑都能赢我,他带着也重,这剑就放我这儿啦!”
闻言,玉己丑脸上现出不平之色。原来玉执徐在他们中是受千敬万爱的领班,人人皆佩服此人剑法高强,品行高洁,又见胥凡成日让领班费心,于是背地里对胥凡怨言载道。如今见胥凡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玉己丑撇嘴道:
“你拿了领班的钢剑,害他只得佩桃木剑。修习天山门剑法还是得使钢剑,不然招式飘然不实,你这是害领班过后还得多花功夫来将剑法修过一遍呐!”
一众弟子听了这些话,也纷纷拿眼恶狠狠地睃着胥凡。胥凡见情势不妙,撒腿便奔出梅林,眼睛也不住地往腰间挂着的那柄钢剑上瞟。
自那日他扯谎自己的剑丢失不见、玉执徐将此剑抛给自己后,兴许是想让他能在往后乖乖去武场习练,玉执徐便再未向他索过此剑。
可听方才玉己丑所言,玉执徐竟是将自己唯一的一柄剑给了自己!而在其后艰苦严酷的修习之中,这领班竟是从山下市中凑合着买了柄桃木剑,佩在身边。
仔细想来,玉执徐此人清俭异常,那日在他窗前吃一份诸如素鸡素鱼的好素斋已是破天荒般的事儿,平日里常只吃一份清水白粥,又处处告诫胥凡不可铺张浪费,胥凡常因此在他背后骂他抠门穷酸鬼。
如今在心里这么一想,他不知怎的忽而有些难受起来了,心里像吃了只涩果儿似的酸溜溜的。他抿着嘴望了那钢剑一眼,突然烦躁不已,索性解下来甩在雪地里。
可没走了几步,胥凡又垂着头不情愿地走回来,把那柄剑重新抓在手里。
光阴如水,转眼间溽暑已过。天山上玉雪嶙峋,山脚下却是白纱似的轻烟漫腾,火红枫林铺了十里,草甸金黄。
这时候虽风晴气朗,却是天山门中武科考验的时候,天山门门生身心皆似绷紧的弦,成日不是在武场中挥汗练剑,便是在梅林中默背心法,到山壁上练轻身功,人人皆如临大敌。
胥凡却逍遥自在,他这几月来虽被玉执徐逼着晨起去武场练剑,随着大伙儿走金罡阵,剑法却依然学得平平,与旁人动起手来时只有被打成猪头的份,可他对武科考试却满不在乎。人要是烂到了这份上,再烂一点也就颇无所谓了。
于是一到午憩时分,他便两蹄撒欢,去梅花林里打盹儿,偶尔从树丛里扒拉出自己藏的小酒,也不管长老们是否发觉,回回都喝得醺醉。
这日他一睁眼,只见天穹湛蓝,梅枝疏落,身边坐着个雪白身影。那人正默默地用鹿皮拭剑,正是玉执徐。
胥凡一翻身坐起来,他仍醉着,大着舌头嚷道:“执…执徐。”
玉执徐仍低头看剑,只平静地道:“下午有考试,为何不去?”
“去不去都是一样,为何要去?我还怕我舞剑着实难看,要把东青长老气到了,那可是大大不妙啦。”
酒还未醒,胥凡晕乎乎地道。他学艺着实不精,武科考的心法、身法、剑法三样皆近乎一窍不通,去了武场也只会惹长老愤懑,遭旁人耻笑,那还不若不去的好。
沉默了片刻,剑身微动,映出玉执徐略显阴骘的两眼。他停了拭剑的手,话语中略带冷意。
“你这般游手好闲的模样,不怕给你们宗族丢了脸面?”
胥凡正迷糊地眯缝着眼看天,玉执徐这话一脱口,立时将他的醉意吓醒了三分。他见惯了玉执徐平日里的无风无澜,却未见过领班这般冷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