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仁寿宫藏娇(第4/9页)
她吃吃笑了两声,黄衫侍女听她联想得有趣,也笑道:“要是这么说,皇上还算是给尉迟迥这个大对头当了孙女婿呢。男人当真重色不重情么?皇后待皇上那样体贴入微,皇上竟然还要偷偷与别的女人相会,姐姐,我想一想也寒心,为什么但凡有点钱财和地位的男人,都是三妻六妾,见一个爱一个的?”
红衫侍女摇了摇头,也陷入一种深沉的忧郁中,叹道:“我也不知道……也许独孤皇后太强了,又对皇上太体贴关切,所以皇上反而想和一个头脑简单、才能平平的女人在一起。”
伽罗已经无法再站起来,她头脑空荡荡的,什么感觉也没有,周围的一切都在变黑,又变亮,再陷落下去,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图景。
她伸出手去想摸索着抓住什么,什么也没有。
哦,不,有一枝虬劲的梨树枝干伸在了她面前,伽罗死劲握住那粗糙的树干,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破了她的手,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滴滴坠落下来,隔着纱衣,落在她的膝上,只有这瞬间的剧痛让她感到,自己还活在世间。
“皇上好像重新回到少年时一样,骑马时,将尉迟绿萼拥在胸前,在骊山脚下驰骋,在她面前射箭、舞剑,甚至会情不自禁,当众和她亲热……听说还曾赏过一斛指头大的明珠给尉迟绿萼缀一件珍珠披肩,说是在月下看美人穿珍珠衣特别美,咱们皇上是个节俭人,对独孤皇后都没这么大方过,那年突厥使者来,送了独孤皇后一筐上好的东珠,皇上竟然将它折变成了军费。”
她们说的是谁?
是她的丈夫,是大隋的帝王杨坚么?
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伽罗无法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
多少年了,她一直以为杨坚在深沉而真挚地爱着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深情,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每天站在这个平庸的男人身后,枯尽自己的才思和能力,为他打理国家大业?
如果不是因为杨坚那样真诚地爱过她,曾被独孤信视为“绝代女子”的伽罗,怎么可能无怨无悔为杨坚生下八个出色的儿女,鞠躬尽瘁地抚育着这些出色的孩儿?
没有她这些年的付出,杨坚怎么能够坐上这令天下英雄虎视的宝座,杨家的列祖列宗又怎么能够入主大兴城的皇庙?
没有她,杨坚从何得到这五个秀才出众的儿子?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不但不能令他满足,反而会令他对自己心生厌恶?令他一心想逃离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
伽罗听见了泪水坠落在绸衣上的“沙沙”声,真好,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她以为自己在这样苍老的年龄,已经会波澜不惊。
她这样地恨她,恨那个眼神里充满魅惑力的女子,那个出自尉迟家的叛臣之后。伽罗用力折断了手中的树枝,缓缓站起身来,在那两个悠然回首、被声响吓呆了的侍女的目光中,转身走进殿门。
伽罗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守到了天亮,今天是休沐日后第一天上朝的时间,杨坚带着满面的疲惫,走进内室,一边更衣,一边微笑着摸了摸伽罗还未梳起的头发。
伽罗忍着心下的厌恶,尽量不失礼节地扭过了脸。镜中映出身后这个男人满是皱纹的笑脸,昨夜,自己为之付出一生的丈夫,就是在一具年轻温热的身体边过的夜么?他就这样轻易地背叛了自己?背叛了他忠贞而深情的妻子?
“臣妾不大舒服,今天就不陪皇上去大兴殿了。”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里流露出气恼。
杨坚关切地问了她两声,又一迭声地命人去请萧太医,这才离她而去。
等杨坚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门外,伽罗一任落寞堆满了脸颊,冷冷地吩咐贴身侍女道:“叫李圆通给本宫备十辆车,大兴宫里的女官,挑三十个身强力壮的,随本宫去仁寿宫。”
侍女们都明白独孤皇后的愤怒,她们对视一眼,默默按皇后的吩咐去办。
除了生病外,伽罗这还是第一次没陪着杨坚去上早朝,仁寿宫在骊山脚下,宫中有温泉和森林,修建得十分气派,里面装饰得美轮美奂,据说前朝的任何宫殿都比不上它的庄严华丽。
“将尉迟绿萼拖出来!”在前殿的黑漆屏风里,伽罗看见一个腰板挺直的老妇的身影。她已经老了,是的,她的容颜无法和年轻少女相比,可任何一个女人也别想夺走她的丈夫,别想和她独孤伽罗一较高下,杨坚是她的,无论他是随国公,还是大隋皇帝,他始终都是她的,他是她一手造就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