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伐齐选将(第4/9页)

西风正烈,宇文邕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朕有猛将如此,何愁不破北齐,何愁不捉住那狂悖小儿高纬!今天朕在场上看诸将比斗,特赏赐高颎、杨林二人金盔金甲一套,赏赐贺若弼、韩擒虎、鱼俱罗、杨素银盔银甲一套,各赐缯帛百端,以彰其勇略!”

三军欢呼雷动,宇文邕望着天上的层云滚动,举刀过头,喝道:“灭齐平陈,此朕平生之愿,也是太祖生前遗志!愿我大周儿郎,重收破碎河山,再整九州天下!”

高颎跪下受赏,仰望着台上的宇文邕,此人分明是宇文泰重生再世,宇文护怎么会愚蠢到以为自己能操纵这样一个英武神明的帝王?

位于皇城根上的东坊,鳞次栉比建着不少新宅第,都是大周王公府院。

北巷尽头,有一处不大的四方院落,朱漆大门上包着几排铜钉,门前两块鼓形青石,檐下高悬一面蓝边金字竖匾,上书四个大字“随国公第”。格局虽小,大门重檐极高,在深巷里巍然耸峙,绝非普通人家。

进门轿厅里,有五面黑底金字的立匾。中间一面写着“普六茹部”,左右各两面,分别是“太子太保”、“柱国大将军”、“都督同朔十三州军事”、“随国公”等官衔爵位,全是鲜卑文、汉文并书。

高颎随着李圆通走入杨家时,心情极为复杂,他与独孤伽罗各自成家生子已经多年,婚后二人男女有别,也很少来往。

杨坚一向深沉严肃,令人难以亲近,再说杨坚多年来一直驻扎在边关,所以两家人平常不通音问,颇为疏远。

杨坚大步迎了出来,虽然脸色仍沉静如水,但高颎可以感觉出杨坚的客气和礼遇,二人分宾主坐下,杨坚仔细打量了高颎几眼,笑道:“昭玄,你我是亲切的世兄弟,只是长大以后,反而生分了不少。”

高颎侧身坐在杨坚面前,心情极为复杂。

他眼角微微瞟了一眼身穿深青袴褶服、头戴乌纱高顶帽的杨坚,发觉年过三旬的杨坚比从前更加威严凝重了。

难怪自己从前的东家、齐王宇文宪会在杨坚面前感到手足无措、常有失态之举。

受了父亲的牵连,高颎这些年的仕途一直在走背字,他年近二十岁时,方才当上齐王府的记室参军,十年来,就在这个幕僚般的位置上逗留不进。

虽说齐王宇文宪的权势在朝中仅次于宇文护,身为齐王府的记室参军,高颎在长安城里也还算得上有些影响力,又在去年袭了父亲留下的武阳县伯的小爵位,但,这无论如何不是正途出身。

高颎看够了父亲在独孤府的家将生涯,不想自己也那样蹬蹭到中年,郁郁一生。

这些年来,他日夜想的都是如何能到北齐对敌一战。

北朝最重视军功,而自己身为数世将门之后、骑射俱佳,却无法上阵显身手,这是件多么郁闷而痛苦的事情!

无奈,高颎父亲有着身为东魏降将的老根底,虽说已投诚北周多年,但高颎的叔伯兄弟们全在北齐任武官,宇文护哪里真会让这样一个与敌国有千丝万缕牵系的人去带兵打仗?

“昭玄,”杨坚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柔和,但他线条生硬、飘着一部长髯的脸庞看起来太过威杀,这一丝柔和映在他脸上,不过是无边夜色里跳动出来的一颗星星,微弱而浅淡,十分不起眼,“你与独孤公有同姓之好,我也就不见外,称你一声兄弟。”

“杨将军言重了,下官不敢当。”高颎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卑不亢。

也许还是独孤信有眼光,十几年了,昔日同为独孤府家将之子的两个少年,如今已经分出了高下,杨坚身为太子妃之父、屡建奇功的柱国大将军,无论是权位还是时望,都在自己之上。

而少年时曾有美誉的自己呢?

自己至今未曾上过一次战场,只能隐姓瞒名,代齐王宇文宪起草几篇辞藻动人、条理清晰的奏章。

书是读得越来越多,文章也写得越来越好,而对于一个还在少年时就立下“乘长风破万里浪”的雄心壮志的男子汉来说,这些寻章摘句的把戏,实在是不值一哂,只能令他越来越感到颓唐和失望,也越来越瞧不起空负一身武艺的自己。

难怪伽罗这些年来对自己不冷不热,永远保持着一种客气而淡漠的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