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宇文泰之死(第5/9页)

虽然早已得知宇文泰的死讯,于谨还是眼泛泪花。

他比宇文泰大十几岁,多年前就向宇文泰交上战马和铠甲,打算弃官归隐,回家养老。可宇文泰上门苦苦挽留,他迫于无奈,只得接着效命。

这辈子,宇文泰对他言必听、计必从,极其尊重礼遇,也极为信任依畀,可以说宇文泰真正倾心吐胆的人只有老于谨,当然,于谨也知道,那是因为他一无野心,二不曾手拥重兵,三来计谋眼光过人,四来城府深沉。

人生在世六十多载,放眼天下,能得几知己?又能得几个惺惺相惜的英雄?

望着车内那死后仍在用谋的枭雄宇文泰,于谨心生悲悯、感慨万千。

李远等人登时举哀,宇文泰手下的府兵全都拿出准备好的孝带缠在头上和腰间,本来就积雪的街头,登时又变得一片雪白。

赵贵大怒,对独孤信道:“如愿,你这个糊涂虫,黑獭连死后都在欺诈我们,心术如此,今日有我无宇文护,有宇文护无我!”

独孤信瞪了他一眼,但心中也情知受骗。

更让他不愉快的是,看眼前情形,老于谨分明对一切都知情。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宇文泰真正信任的人是于谨,而不是他嘴上说成愿与之同生共死的老兄弟独孤信。

赵贵上前喝道:“宇文护,你打开车门,让我查看,是不是你刚才拿别人冒充大冢宰还活着,是不是你故意瞒丧不发,想欺哄我们?大冢宰要是刚断气,尸身肯定还是热乎的,你敢不敢让我们摸一摸?”

宇文护见情势紧急,忙看了一眼李远,李远持诏在手,立于车轼前大声道:“宣,大冢宰生前遗命!请六官诸将听令!”

赵贵昂然不理,怒道:“宇文大冢宰已故,依朝廷六官礼制,我就是接位的大冢宰,宇文护,你敢不遵我号令?”

听他如此强梁对抗,宇文护的手下全都拔剑出鞘,而赵贵的亲将们也毫不退缩,同样长剑在手,两方互相怒视,眼看再有一言不投机,就是一场血战。

老于谨喝道:“赵贵,休得无礼!大冢宰虽然已故,但执政之位由世子接替,宇文护身为辅命,可代世子行执政之权,如今长安城上下,新奉宇文护号令,怎么,赵贵,你想趁丧作乱吗?”

赵贵大笑道:“奉宇文护号令?老于谨,你糊涂了吗?宇文护是什么东西?他是宇文泰的儿子吗?他是宇文家的世子吗?他不过是宇文家的一条狗,我堂堂当朝重臣、武川名将,要遵他的号令?笑话!”

老于谨铁青着脸,翻身下马,跪到宇文护的马前,行三叩九拜之礼,道:“柱国大将军、大司徒于谨,谨遵新执政大臣宇文护号令!有不从者,以乱贼处置!”

赵贵和独孤信都站着没动,大司空侯莫陈崇、大司寇李弼也犹豫着,没有上前。

于谨仰起脸,注视着独孤信,情深意切地道:“大司马,大冢宰有信给我,说如今天下之事,只能仗独孤大司马一言而定!倘若大司马认为宇文觉小儿可辅,就请大司马以礼参拜新执政宇文护,倘若大司马觉得宇文家此刻孤儿寡妇、任人宰割,也可以自己取而代之。大冢宰说他的天下本来就是大司马授让给他的,此刻就算大司马再伸手取回,他地下有知,也决不会怪罪大司马!”

赵贵听他拿话挤对独孤信,忙喝道:“如愿,你休听这老儿花言巧语,黑獭这么多年来,让你为他攻城略地,从无停息,功高不赏,反而处处猜疑你、防范你、算计你,你若还为他卖命,到头来只能把自己葬送了。”

于谨再不说话,又向宇文护大礼跪拜道:“柱国大将军、大司徒于谨,谨遵新执政大臣宇文护号令!愿我武川镇老兄弟,能一如大冢宰生前,合力同心,心无芥蒂,共治天下,使我武川子弟忠义之名流传千古,不逊桃园结义之刘关张!”

独孤信长叹一声,虽然心知肚明,老于谨是用言语逼迫自己就范,可自己赤胆忠心,一生爱惜名声羽毛,怎么可能在宇文泰身故后立刻兴兵作乱?

赵贵不了解他,宇文泰更不了解他,他若想伸手取回此江山,何必还等到今天?

赵贵拔剑道:“如愿,你若听了这老儿之话,他日我俩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不如趁大军仍在你手,起兵除掉宇文家!宇文家的权位取自拓跋皇家,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匡扶魏室、重振朝纲,才是你我臣子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