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今岁故人来(第3/17页)

“就是因为船少,才给了我们准备的机会。假若真频繁往来,现在我们早在疫情第一线了。”

“……好,沈医生,我会打电话。”段孟和辩不过她,“我保证。”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不必言谢,这不是你的私事,也不是我的私事。”

沈奚“嗯”了声,反应过来:“你不是要星期一才会回来吗?提前了三天?”

那边的人默了会儿:“你记起我的行程了?”

“我一直记得你的行程。”沈奚坦白,“因为……要等你回来讨论手术方案。”

电话那头又是寂静。

“来陪我吃午饭,我猜你家里没好东西吃。”

沈奚望了一眼酱色的面坨坨:“是不太好吃,但我不想出门了。”

“别急着拒绝我,是有公事。我需要你来医院,看一位特殊的病人。”

她疑惑:“特殊?是身份特殊,还是病情特殊?”

“两者兼有。”

身份特殊的话,应该是有背景的人;病情特殊的话,那应该就是肿瘤患者了。

沈奚在美国读书时就看过几场肿瘤切除手术,后来在仁济整理资料,将仁济过去的病例看了个透彻,这两年在这家新医院跟段孟和在外科,被他有意往这方面培养,算成为这家医院这方面的专家了。在医院里,接诊这类病人的医生,除了她就是段孟和,段孟和是副院长,自然不能一直接待病人,于是病人大多会安排给她。

涉及病患,沈奚的态度坦然了许多:“……那好吧,我答应你吃饭的提议,但是我来请客,毕竟我拿一份报纸威胁了你。我现在马上换衣服出门。”

由于太担心病患的情况,沈奚最后买了外卖的面食,送去段孟和的办公室。

这就是她所谓的“请客吃饭”。

段孟和无言以对,在办公室里沏了茶,和沈奚凑合了这顿午饭:“你请我吃饭的花费,还不如我这茶叶值钱。”

沈奚除了那口面坨坨,十几个小时没进食,饿得不想说话,低头吃着自己的面。

她这两年值夜班多,白班也忙,还要顾着妇科那里,脸色大不如前,透着不健康的白。段孟和见她的样子,把茶杯往她眼前推:“病人跑不了的,慢点吃。”

“忘了说,恭喜你。”她已经吃完,放了筷。

段孟和愣了一愣,摇头笑:“你也说了,我家那位长辈上上下下的,也不用恭喜了,说不定很快又要辞职了。”

当今的世道,连总理都是今日辞职,明日复职的,还有什么是长久稳定的?沈奚不由得感慨。“还是去看病人吧。”还是人命算得清楚,救一个是一个。

“我陪你一道去。”

这倒怪了,自段孟和升任副院长,从没如此清闲的时候,还要陪她去问诊?

“究竟是什么病人?是我应付不来,还是要你去寒暄招呼?”

段孟和迟疑着,告诉她:“是傅侗文的父亲。”

段孟和不像是开玩笑。

“他……”

“我在北京见到傅侗文,聊过肿瘤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他才把他父亲托付给我。”段孟和说,“但我看过他父亲的病历,很复杂,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接手这个病人。这样我会更有把握。”

沈奚去拿茶杯,低头喝茶。

这两年他并没有在她的世界消失,《大公报》和《新青年》,还有别的小报上时有傅侗文的消息,不管大小报纸,对他的评价都很糟糕:说他公开支持北洋政府,是背叛革命的叛徒,是北洋派的走狗,也有说他是黑心企业家,军阀背后的吸血鬼。

就是这样的抨击言论,让傅侗文在她的世界一直存在着。

……

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心,这样的路,他走得太艰辛了。

还以为很难再有交集,没想到……他的父亲被送到了这里。

不过既然报上都说傅侗文支持段祺瑞,那他和段孟和能见到也不奇怪。沈奚将茶杯在手心里轻轻转了半圈:“为什么不送去仁济,或者北京也有很好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