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谁信人间多少恨(第17/18页)

想到这里她有些烦乱,他同她毕竟无亲无故,到底怎样安置他还必须同泉叔商量。南漪她们还在宜城,她也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好在姚先生夫妻把摇摇带出了国,她虽然思念女儿,倒也踏实多了。不然大大小小的,她真是顾不过来。报纸上的消息一日坏过一日,如今守城的司令柳传峰比不得江启云。还有小道消息流出来,说柳传峰已经集结好了部队,随时准备跑路。

她要赶在东洋人来之前把所有的船都开出去。她本来早就准备停船了,所有的船只去不回。但见码头上等着逃难的人群,还有宁海那些厂子拆运机器,航程反而比平常紧了几倍。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定决心,只能将停航的日期一拖再拖。可她自己也明白,日子不能再拖了,她也要在最后一条船离岸的时候离开震州。

吃完饭,南舟从书架上翻出来几本连环画,“二哥,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先看书。”

裴仲桁看她神色严肃,很乖的没有纠缠。但又指了指自己唇,要糖吃。南舟心事芜繁,如果泉叔不同意她把他带走,那么他们难免不了又是一场分离。她走到他面前,拿掉了他的眼镜,缓缓地擦干净了,但没给他戴回去。她轻轻抚着他的眉眼,他仰着头看她,抱住她的腰,“蛮蛮为什么哭?”

南舟吸了吸鼻子,努力笑了一笑,“没哭。”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他一直睁着眼睛,目光莹亮,“苦的,不甜。”他长长的睫毛上下煽动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她。

南舟喜欢他的眼睛,明明是看过无数污秽丑陋和生生死死的双眼,却仍然可以那么干净。如今,他傻了以后,那纯净里又有了一份稚气的懵懂。哪怕是他索吻的时候,都是那样干净的不带一丝情欲,是一尘不染的喜欢。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有百转愁肠。“裴仲桁……”她轻唤着他的名字。她和他,似乎早已在某个时刻起就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了,像是缘分,更像是宿命。她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是感动?是怜悯?或者,是真的喜欢。那份喜欢,来得很迟,在润物无声后,电光火石间迸发了出来。

这瞬间她也下定了决心,和他在一起吧,就算他是个是傻子,她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她再一次俯身吻他的唇,不是蜻蜓点水,也不是去安慰一个孩子那样的亲吻,而是真正的因为喜欢去亲吻一个男人。她慢慢亲吻着他的唇瓣,他的双唇松开,放她的唇舌进来。由浅入深,舌尖毫无征兆地碰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地纠缠在了一起。没有撕咬、没有侵占,只有无尽温柔的缠绵,交换着彼此的津液,贪婪地吞咽着、索取着,让对方的气息在自己身体里蔓延燃烧起来。

不知道何时她坐在了他的腿上,她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双手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虔诚而小心翼翼。唇里是辗转交缠的舌,两个人像缠在一起的藤,又像怛特罗教的欢喜自在。以爱欲供奉那些命运给予的哀怨跌宕,难解难分的,既神圣又欲色满满。

他搁在后背的手很烫,她的两颊也发烫。分开时,唇上湿润的津液很快就干了。人变的很渴,于是唇和唇再一次吮吸在一起,去吸取着解渴的甘露,吞下去,想要无休止的唇齿厮磨。四肢发软,但欲望很坚强,于是意识向欲望俯首称臣。

她不知道怎么躺到床上去的,闭着眼睛,脑子里蒙蒙乱乱的。“裴仲桁。”这三个字被喘息声搅碎了,淹没在唇齿间。意乱情迷时,她脑子闪过的念头却是,虽然人傻了,但还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男人。

累得睁不开眼,她在他怀里睡过去,像倦鸟回巢,远舟归港,一片宁和。但心里有事,没睡太久她就醒了。睁开眼睛他还在睡中。细细看了他良久,睡熟的男人像个喝饱了奶的婴儿——她脸倏地红透了。

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衣服出了门。坐上洋车,不过才到了巷口,迎面开过来的汽车忽然停下来。泉叔从车窗里探出头,喊她九姑娘。南舟叫车夫停下来,“泉叔,这么巧,我正要去找您。”

泉叔也下了车,两人寒暄了几句。南舟忽然转头看了看,泉叔问:“怎么了?”

南舟锁着眉头摇摇头,“我最近总觉得家门口多了很多形迹可疑的人。”泉叔怔了一下,“嗯”了一声,“现在这样乱,多加小心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