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烟波千里家何在(第24/29页)
裴仲桁弯腰从木盆里拿了一件拧干的衣服,撑开来,甩了几下,然后搭在绳子上,又细细把褶子撑平了。阳光照在他白粗布汗衫上,袖子卷到小臂,但扣子一直扣到了领子,穿得规规矩矩。面容沉静,头发没有发油的支撑,有些蓬松地下垂。眼镜反射着太阳的光,整个人都发着光一样。大概晒得有些久,面皮有些微微泛红。南舟看得有点出神。
裴仲桁又弯下腰,这回手里拿是她的长裤。她见状,脸一红,急走了两步从他手里夺过来,“我自己来……”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抖开了衣服,立刻闻到一阵淡淡的皂角清香。虽然布料粗糙,洗得却是干净。
“你竟然会洗衣服!”南舟忍不住感叹道。
他那头也没闲着,又拿了件衣服,甩开来搭在她旁边,“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稀罕的。”
南舟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垂头见他胳膊上一片粉红色的包,“呀,你被蚊子咬成这样了?”
他垂目看了一眼,无所谓道:“没事,过两天就下去。”
南舟撩起袖子看自己的胳膊,奇怪道:“哎,居然我没有被咬呢!”然后看了看他,仿佛是参透了,“我知道,是你的血比较香,所以蚊子就挑嘴了。”
他唇角牵了牵,并没有说什么。
“昨天不是我睡在地上吗,怎么又跑到床上去了?”
裴仲桁只是很仔细地在撑衣服,连看都没看她,很不在意得说:“半夜咱们换着睡的,怎么你不记得了?”
南舟努力想了想,确实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裴仲桁又递来件衣服给她,一打岔便没再想下去了。
吃了午饭,太阳隐到云层后头去了。裴仲桁把晒干的衣服收了回来,坐在床边叠衣服。叠好的衣服方方正正、平平整整,每个细褶子都要撑平。南舟则坐在另一头啃着树上摘的枇杷果。她不爱剥皮,掰开啃了核出来,然后吸着果肉吃。
南舟看他一副贤妇持家的模样,莫名想笑。想着他若是个女人,男人们大约要争破头去上门提亲。这么一想,脑子里便是他绾了发髻,穿了旗袍,低眉顺眼地给丈夫洗衣做饭铺床的样子,分外觉得可乐。
裴仲桁抬了抬眼皮,“笑什么呢?”
“没,没笑什么。”说是没笑,却笑得更起劲。嘴里的枇杷核没含住,掉在了床上。
裴仲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枇杷性寒,吃多了仔细腹痛腹泻。”
南舟忙把果核捡起来,擦干净床,“对不住对不住,弄脏了二爷的床。”然后感慨道:“南岳的枇杷真是好吃,回头走的时候一定带上一批。其实我还吃到不少好吃的东西,回头等我有了本钱,就在震州开一家南北美食斋,把天南海北好吃的东西都放到一处售卖。”
裴仲桁微笑着听着。叠好了两人的衣服,并排摆放在床头,一摞是他的,一摞是她的。
“吃好了没有?”
南舟快速把最后半颗枇杷吃干净,“好了好了,咱们等下做什么?”
“写字。”
“写字?”
南舟这才想起早上有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她还纳闷做什么用的,原来要写字?
裴仲已经走到桌边坐下,然后点了点砚台,“会磨墨吗?”
“会啊,不过二爷别嫌弃我磨得不好。”
“不会。”
南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磨好了墨,站在他身边看他写字。一张信笺裁成了两半,写上寥寥几句,什么“思君达永夜,长乐闻疏钟。”什么“相逢欲话相思苦,浅情肯信相思否。还恐漫相思,浅情人不知。”南舟没忍住,噗嗤地笑起来,“二爷诗性大发了,这是打算寄给哪家小姐的?”
裴仲桁没搭理她,统共写了二三十份,最后收了笔,方才问:“九姑娘要不要写几句?”
“写给谁?”
裴仲桁将刚才写好的纸一一折好,话里有深意,“自然是想给的人。”
南舟咬唇想了想,忽然脸上浮起一点霞色,然后拿了他放下的毛笔,取了半张纸,偏着身子不叫他看。不知道写了什么,脸含了羞意,写好后快速吹干了叠了起来。
裴仲桁看在眼里,挪开了视线。刚才吃了一颗她给的枇杷果,本来还觉得很甜,这会儿回过味来酸得要命。
南舟折好了东西,问他:“写这些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