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舟欲上更迟迟(第18/23页)
南舟的计划被他看穿了,这下犹豫了起来,脚步就有点乱。好在他是个好舞伴,带了几步,她又跟上了节奏。
“九姑娘是来同裴某算账的吧?”
她“哼”了一声,觉得这人简直太讨厌了。不过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还年轻,有的是报仇的机会。她报仇,不是要杀他、烧他的房子,而是要在生意上打败他,收他的铺子、抢他的客人。她心里琢磨着,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在自己眼前伏低做小、俯首称臣、跪地求饶,大约会是顶有意思的事情。这远大的理想一旦树立了,连带着看这个人都顺眼多了。
看她是收了刺的样子了,裴仲桁也端正了神色道:“上回的船资尾款还没付给九姑娘,回头有人会同九姑娘结算。”
她又“哼”了一声,爱理不理。同那条船比起来,尾款算得了什么?
“不管九姑娘信或不信,船不是我放火烧的。九姑娘交了保护费,就该受到应有的保护。既然在我的码头出了事,我难辞其咎。在商言商,那条船按你买入价,加上这些日子的误工费,我赔你一半。”
她挑起眼睛,满是讥诮,“裴二爷不用客气,我当是花钱买教训,肉痛了才好长记性。”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后一句话他是认同的。“等我说完。在人情来说,九姑娘救了家母,大恩无价。但既然要恩怨分明,总有价可计。我亦不喜人来日拿人情做要挟——所以另一半钱我也赔给姑娘,当我谢姑娘救母之恩。”
南舟气得胸疼,什么叫“拿人情做要挟”?扔几个臭钱,打发叫花子?她双目简直能在他脸上瞪出个窟窿来。想要抽手再给他一巴掌,但手却抽不动,被他牢牢握住了。
他仿佛一点都看不出她此时的愠怒,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九姑娘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裴某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所有事情放在台面上,绝不背后伤人。”
“呵!你不背后伤人?”简直好笑!他不背后伤人?能把她大哥带坏成那样?
打是打不成了,索性抬脚准备狠狠踩他一脚出气。但他却比她动作还快,一扣她的腰,猛地把人拉近,她直撞进他怀里。自然踩不成了,站都没站稳,全靠他握着她的腰托住她平衡。他略俯了身,声音就落在她耳边,“九姑娘真气不过,到没人的地方叫你打两巴掌出出气也没什么。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给裴某留点颜面,如何?”
还能如何?就是不答应他不松开的架势。这哪像在跳舞?简直像热恋的情人的依偎,叫旁人看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想他们。南舟咬着牙说:“成!你先松开,这两巴掌我给你记着,来日再讨!”
裴仲桁满意地松开了她。一曲正好结束,他躬身致谢的时候淡淡道:“其实九姑娘与其防着我,还不如多小心一点身边的人。”
放火的主顾叫程燕琳,正是江夫人的庶妹。他刚查出来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但今天一见到江誉白,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他是可以告诉她的,但想来她是不会相信他,那么还是叫她自己用眼睛看吧。她既然决定投身商海,这一脚踏出去,那么那些沉浮坎坷、算计利用、拥有失去——所有的一切都得她自己亲历一遍,方能浴火得生。
南舟自然想不到他说的“身边人”是指谁。当然他说的什么她都不信,只当他故弄玄虚,她也懒得问他。
江誉白好容易脱了身,再到她身边时她刚好同裴仲桁跳完这支舞。裴仲桁一直神色淡淡,见到他也只是浅浅点了点头,没有交谈的意思。
江誉白刚才应酬的是江家的一位世交,所以也没有办法分神去注意他们。这会儿见南舟还面有不甘,好像下一秒就能扑上去在裴仲桁脸上挠上几爪子,猜想大约刚才是报仇未果。待裴仲桁走开了,他低声笑道:“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有什么可怕的,怕我打不过他吗?”她赌气道。然后觉得其实自己大约可能真是打不过他。
江誉白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什么吓了他一跳,只半开玩笑道,“我怕你做了他的舞伴,今天就不陪我跳舞了。”
南舟还没来得及脸红,江夫人程氏却同大少奶奶梅氏一起走了过来。程氏摆着慈母的微笑,梅氏挽着婆婆,“小白,你怎么又躲起来了?你大哥懒得应酬客人,你也躲懒,今天真是要累死我和燕姨了!瞧她一直陪着客人跳舞,到现在都没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