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溺杀(28)(第4/7页)
次日,谢青鹤到庄园上课,几个学生又问他为何不肯继续授课。
“六月天气就热了。”谢青鹤说得理直气壮,“好女不穿嫁时衣,好汉不挣六月钱。”
有学生弱弱地纠正:“先生,那句俗话是,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倒也不曾听过……好汉不挣六月钱的说法。”
“那你今日听过了?”谢青鹤打了个哈哈,“不要跟我学。你们都是要应举的士子,来日朝廷的栋梁,天下生民百姓的希望。我么,山野闲人,醉老林泉,过得闲散些,不要学我,太不上进。”
话都给他说完了,他非要在家避暑当咸鱼,当学生的还敢训斥老师不勤恳努力不成?
到六月初,谢青鹤果然就歇了庄园的课业,蹲在家里避暑。
这时候与谭长老约定的时间也到了,鲜于鱼如期而至。
舒景作为家中的壮劳力,谢青鹤在家期间,他在铺上和家里常来常往。鲜于鱼来了之后,舒景就避在铺子里不出来,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几次,鲜于鱼对此一无所觉——他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有舒景这么个人——蒋二娘和蒋幼娘都看出了端倪。
这事情是谢青鹤默许的,蒋二娘和蒋幼娘都知道不能声张。
但是,这件事这么奇怪,蒋幼娘暗自纳闷,蒋二娘就忍不住要审问舒景了。
以舒景的手段,把蒋二娘哄过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月下找了个清冷的角度跪下,半张俊颜藏在阴影之中,隐露悲伤难说的表情。一个字没说,蒋二娘马上心软:“你有难言之隐,弟也知道这件事吧?那我就不问了。”
舒景很轻易就哄住了蒋二娘,夜里躺在床上闭上眼,久难成眠。
鲜于鱼不是第一次来羊亭县,在谢青鹤的默许下,他也安安稳稳地躲到了今天。直到今天蒋二娘逼问此事,他才突然惊觉,这个曾经被他认为最完美的栖身之处,其实早就不安全了。
舒景想逃。
他还记得,主人嫌他惹事,很早就不想要他了。是他苦苦哀求软磨硬泡,用了一条腿做代价,才勉强留了下来。如今虽赚回了自己这条腿,舒景还是觉得,如果他要逃走,主人……应该不会追?
可是,劫后余生之人,罪籍奴隶之身,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过往的记忆如鬼影般侵袭而至,舒景坐了起来,借着月色看向自己的双手,恍惚间都是鲜血。
活着。
本就是……为了赎罪。
※
为了减少舒景在鲜于鱼跟前暴露的可能,谢青鹤每回都会赶在鲜于鱼如约而至之前,把准备上交知宝洞的秘本抄录好。只是鲜于鱼也不肯放过与他相处的机会,拿到了秘本也要多待几天。
鲜于鱼求教的姿态非常虔诚,来羊亭县完全没有做客的张狂。刚刚进门,顾不上解包袱,先叩拜见礼,不听谢青鹤如何客气,起身就洗手端茶倒水,完全是把谢青鹤当师父伺候。
他这样乖乖的样子,谢青鹤也抹不下面子,叫他拿了秘本马上就走。
——要人家当打手的时候,就把人扣下不放。用不上人了,就叫人快点回家?
没有这样的道理。
舒景固然被谢青鹤当作了自己人,鲜于鱼也不是外人。
谢青鹤这一碗水端得太平整,完全被蒙在鼓里的鲜于鱼毫无所觉,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踏实。
他的生活作息跟谢青鹤完全同步,无非是提前一点起床伺候洗漱,晚一点休息服侍安寝。这段时间庄彤和贺静都不在,鲜于鱼乐得把谢青鹤包圆了,整个上午都可以肆意求教。吃过午饭,他又伺候谢青鹤茶歇休息,下午就陪谢青鹤做些手工消遣。
鲜于鱼是寒江剑派的内门旁支弟子,平时祭祀科仪难免要礼乐敬神,他自然精通多种乐器。
为了讨好谢青鹤,鲜于鱼也是使尽了力气,谢青鹤玩些稀奇古怪的手艺时,他已经不满足于端茶倒水拍手喝彩了,常常抚琴献艺,拿出自带的渔鼓,给谢青鹤唱些新鲜有趣的道情。
蒋幼娘深觉有趣,常常过来围观。鲜于鱼就教蒋幼娘识谱抚琴。
蒋幼娘在书中常见琴瑟的故事,很羡慕高山流水的知音故事,一心一意要将琴技练起来。
可惜她没学上几日,鲜于鱼就要告辞回寒山了。蒋幼娘早已把舒景抛诸脑后,眼里只有学琴,也顾不得舒景还在躲着不能见人,只想把鲜于鱼留下来:“弟,你为何不让小鱼留下?他想要随你学艺,你身边也缺一个知冷知热懂事的弟子服侍,他在的日子,你不也过得很轻松惬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