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5/11页)

宣白二人见她如此,更不敢先开口,都垂着两手缄默。

野儿把嘴闭得蚌壳似的,手底下不敢轻忽,忙忙地沏上香茶。白太太慢慢地饮了两口,嗓子像是润开了,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屋子,不能住人了。」

这话淡淡说来,倒让宣白二人听了心中一紧。

白雪岚忙接话,「坏了一扇玻璃窗,明天叫人来重装就是,不至于不能住。」

白太太说,「怎么住?今天打玻璃,明天就能砸家什,到了后天,大概就要烧房子了。」

白雪岚笑道,「母亲想远了。」

白太太冷笑,「想远也有想远的道理,不然,古人那些一叶知秋,见微知着的话,都是白说的?你这人,从不知收敛二字该怎么写,事情只有越闹越大的。才回来几天,就闹了多少事?」

说着,向宣怀风一望,说,「我本想着你性情温和些,凡事能劝一劝他,现在看来,你们在一块,不但不能互益,反而要相害。既然如此,那还是各走各的道,尚能相安无事。」

宣怀风无言可答,羞愧难当,脸都几乎红破了。

白雪岚吃了一惊,忙说,「没那么严重,我们也就开个玩笑。」

白太太问,「开玩笑,要拿着枪开吗?」

白雪岚说,「从小就拿枪耍着玩,再寻常不过。今晚也就是玩一玩,不小心走了火。」

白太太岂有不知他是在撒谎,冷瞅了他一眼,把他晾在一边,反向宣怀风问,「你也是陪着他玩吗?」

宣怀风越想今夜之事,越觉得莫名其妙,实说起来,不过为了一个笔记本,几个娟秀小字,真真把这些说出口,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小题大做,因此越发窘迫起来,不知如何对白太太作答,头垂得越发低了。

白雪岚强笑着对白太太说,「玻璃是我打破的,母亲不要为难他。」

白太太说,「我好好的睡着,三更半夜离了热被窝来为难他。我犯了失心疯吗?你过来。」

后面那三个字,却是对宣怀风说的。

宣怀风不敢违命,眼睛看着地上,慢慢走过去,到了白太太跟前,心脏怦怦地乱跳起来。脸上本是胀红的,这下子,又变得苍白了。

白太太对他,倒比对白雪岚要温和些,打量他两眼,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别委屈。我自己生的,我比谁都知道他。你以为自己今天受了气,焉知我从前是怎样地被他气得死去活来。」

宣怀风本料着少不了一番责难,没想到白太太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大为诧异,不由抬头看了看白太太。对上那双眼睛,心就怦地一跳,心忖,果然是母子,总说白雪岚的眼睛能看到人的心里面去,原来承继于此。

他总感觉白太太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被莹润包裹的威严,若是一直直视,简直就带了点不敬,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又落到地上去了。

白太太因他这样安静,倒是微笑起来,「你这样一个闷葫芦,哪斗得过他。」

说完了,站起来,对宣怀风点了点头,「跟我走吧。」

宣怀风也不知为何,总觉着白太太的话是要听的,她说走,便果然跟着她往外走。

白雪岚变了脸色,冲前两步拦下,笑着对白太太说,「带他哪里去?」

白太太说,「这冷飕飕的屋子,还能睡吗?我那还有一间空屋子,他过去睡就好。」

白太太边说边走,白雪岚又往前一摆身形,挡着道路,笑道,「这院子里也有空屋子,不必让他打扰母亲。」

白太太冷笑,「我活了几十年,眼力还是有的。留他在你跟前,保不定又出事。带了他去,我兴许还能睡个安稳觉。他也喊过我一声母亲,难道我带不得他?」

说着,把白雪岚的肩膀一推。

白雪岚再力壮,也不敢和他母亲比力量,只好顺势退后一步。他想着母亲这边不好应付,便要做宣怀风的工作,伸手去拉宣怀风的臂膀。白太太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拍开,柳眉微微竖起,「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动手吗?」

话到这个分上,白雪岚是无法再阻拦了,只好又退一步,低眉笑说,「儿子不敢。」

白太太冷哼一声,「别再跟着。」

便带着宣怀风走出房门。此时廊下电灯通明,一路亮到院门,因为快过年了,老树上做了许多装饰,高高低低地挂着红灯笼,里面已不点蜡烛,而是放了电灯泡,把路照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