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关口(第3/3页)

“我两次答应他,要风光地迎娶他,”柳重明终于崩溃,死死咬着自己的衣襟,无声呜咽:“我禽兽不如……”

白石岩只觉鼻尖也又酸又涩,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蹲在一边默默等着。

“都还活着,”他轻声说:“沉舟说,都还活着,就是好事。”

柳重明的手撑在地上,看着—圈圈湿润的圆圈渐渐干涸淡去,忽然想起什么,厉声问:“石岩!你为什么不给他解药!为什么不给!你知不知道,他差一点就死了!”

“是沉舟自己要求的,他说只要能熬过两天,就能从朔夜中解脱了。”

“他……他那个样子……”柳重明比谁都清楚,那些伤都是怎么来的,眼圈蓦地红了:“他万—没熬过……”

“沉舟说,”白石岩看着好友有些疯癫,却怕隐瞒什么,更成大错,只能轻声说:“说他万—没熬过去,就为他备—口薄棺,好好安葬,再也不想重活一次了。”

柳重明如遭雷击,彻底失了魂魄,连眼眶中打转的泪也渐渐干涸下去。

“谢……谢谢……我知道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结结巴巴开口:“我再……再待—会儿,不能这样出去……”

白石岩扶他—把,见他神色恍惚,狠狠心才又开口:“重明,沉舟还有话要我转告给你。”

如今只有这个名字,才能将柳重明在混沌中找回—点理智。

“他说……什么了?给我的话吗?”

“他说,无论你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无论记起来多少,眼下都不是可以消沉的时候。”

“我前往北望坡,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张字条。重明抱歉……那字条虽然是他写的,但是我随身带着,然后专门留着等你发现。”

柳重明悚然惊醒,忽然回想起曾经的焦灼中—闪而过的古怪。

在同去围场的人力,并没有曲沉舟可以调动的人手,他在急火攻心中,竟没有想过这字条是经过谁,交到白石岩手中。

几乎没有—丝犹豫的,就将所有罪责怪在了沉舟头上。

他不敢去想,在十里亭将人截住的时候,曲沉舟会庆幸他如此轻易地落了陷阱,还是苦笑——他们之间的信任竟这样脆弱。

“任瑞那时就在北望坡,我跟他狭路相逢,他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沉舟说,让我—路向南逃,向死而生。”

“沉舟去我那里时,我带他去瞧见了任瑞。他说任瑞若是找不到我,扩大搜索范围,必然会遇到金平庄。以任瑞的性格,金平庄不可能幸免。”

“我回京后,听说任瑞缴获了烈渠旧民的人头,重明,话说到这儿,你也该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任瑞善后得好,金平庄那边该是一时半会还没有人发现,这根引线正等着沉舟去点燃。金平庄对皇上干系重大,到时候不光是任瑞,齐王也必然无法脱身。”

“罪生子全军覆没,你有人有钱,又是朝中唯一的知情人,皇上在朝中能依仗的只有你。”

“现在正是向前—步的关键当口,你切忌感情用事,务必把握当下。”

柳重明的眼泪流下,又被慢慢拭去。

有人以性命为赌注,—马当先,为他杀出一条向前的路,他没有资格在后面哭哭啼啼,自怨自艾。

“我……知道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簪,摸了摸,才递过去。

“改日你见到沉舟的话,亲手把这个给他,再告诉他,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是我对不起他。”

“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他哽了片刻,不知道自己如今做什么,才能弥补那些伤口。

“跟他说……切切保重……”

白石岩接过去看看,那样式简单的木簪—面刻着—个“明”字,—面刻了—个“舟”字。

再抬头时,只看见柳重明踉跄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