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堑(第3/3页)

在太子登基继位的前夜,他们还曾喜气洋洋地喝酒相庆。

那时,他们以为距离理想只有一步之遥,那不单单是物阜民丰的理想,还有一个家的承诺,他以为到了明天,他就能和那人携手同老。

却不知道,这一步将是天堑之隔,再也迈不过去。

其实早该想到,他柳家根基深厚,又有白家为盾,而那人一力统帅三营,他们无论是谁,都足以称为皇上心头大患,又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在一起呢?

圣旨的确等到了,却是与他素未谋面的唐喜玉,皇后娘家的人,皇上更放得下心。

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只低头接下了圣旨,那是他此生最懦弱的时候,也是余生里午夜辗转的噩梦。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碎了圣旨,跟那人天涯海角去,又会怎样?可那毕竟只是幻想罢了,他担着柳家,任性不起。

罢了。

水榭飞檐投下的影子遮住他的苦笑,喉中哽咽与酒一同咽下,他知道儿子在等着他的回答,却无法承诺什么。

坐在这里的,早已不是那个少不经事的小世子阿正,不过是一副空壳而已。

“重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今夜的话,你知我知即可。年后去大理寺,便不要摆着世子的架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

余光里,他能看见儿子挺拔的身形松下去,像是对自己的回答无比失望。

他狠狠心,继续说道:“我和你娘对你们无所求,只希望你们笃实好学,洁身守道,无愧朝廷君恩,便可告慰先人。”

“柳家积恩数年,看来根基深厚,却也如履薄冰,你每一步都关乎柳家未来,不可妄动。”

柳重明安静坐了片刻,几次想起身走,又满腹的不甘。面前的酒杯被斟满,他一口饮下,又满,又喝一杯。

这酒是从前没有尝过的味道,初入口中香醇,咽下之后,舌尖上又泛着久久不去的苦和涩。

“爹,”他轻声问:“我听说,柳家先人与白家一样,是武将出身,征战沙场开疆拓土,才得封安定侯,他们当年的奋勇热血呢?”

柳维正的手指拈着轻飘飘的酒杯,那细瓷摩挲着手掌里的硬茧,已觉不出疼了。

“今非昔比。”他说。

“儿子明白了。”柳重明取过酒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父亲,夜色深了,饮罢这杯,我回去了。”

他放下酒壶,移开手时,看见白陶壶把手上刻着两个字——酣宴。

一场酣宴,主客尽欢,繁华散去,徒留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