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73/79页)
“纸飞机说的,”裴蓓慢慢地说,“他在翅膀里面写了四个字——你真可爱。”
哗啦一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想要奔涌出来,她背过身去。正逢迎客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响了起来,烟硝与红屑漫天飞舞,这世界真热闹,真……可爱。
天气寒冷,回程的时候子言就咳嗽个不停。火车站对面就是省城最大的一家药房,季南琛叮嘱她站着别动,从人行地道小跑过去给她买药。
候车室里的空气不太好,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就拖着行李走出了候车大厅,站在检票的大门口,看了一眼对面。
忽然全身一震,如同置身梦中:一个熟悉而清隽的身影,倚着一辆全黑的轿车车门,正和季南琛面对面站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
手指紧张得几乎痉挛,隔着川流不息的人头与车流,子言砰的一下丢下行李箱,有一个巨大恢弘的声音在脑海不停盘旋,“林——尧!林——尧!”
她怔怔地望着两个男人说话,然后道别,季南琛转身向着人行地道的入口走去,而林尧身后的车门忽然打开,一个女人动作小心地走下车来。
是个极年轻的女子,剪着干练的短发,相隔甚远,眉目有点模糊,能清晰看见的,是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大概有四五个月的身孕。
林尧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得那女子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肩头,亲昵熟稔至极。
两人并肩走进了那家药房。
都说从此天涯陌路。原来,眼睁睁看着你转身,背向我,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这一刻才是天涯陌路。
子言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许久,无数人在她面前经过,她都毫无知觉,直到季南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列车刚到站,连行李都不放,子言便拉着季南琛去吃酸菜鱼火锅。
又酸又香又辣,辣得连舌头都是麻的,火锅的热气一扑,全身肌肤都在热烘烘地冒汗,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多啤酒。
“别喝了,你身体不太好,这个喝法会醉的。”季南琛皱眉说。
后来果然就醉了,怎样回的宿舍,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那晚她好像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仿佛梦见了林尧,她恨得牙痒痒,扑过去咬他的嘴唇,咬他下巴,拼命捶打发泄,最后累极,趴在他怀里呜呜痛哭起来。眼皮沉重,好多次试图勉力睁开眼来,却始终没有力气睁眼。
“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很丢人吧?”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季南琛道歉。
“……不丢人,很可爱。”他说得很含糊。
“啊?”她懊恼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一定很失态很丢人。
“子言,你昨天晚上叫了林尧的名字。”说得很慢,他似乎考虑了很久。
她如同被点了穴,僵直着说不出话来。
季南琛出现在她面前时,嘴唇上还带着新鲜的伤痕。
她没有问,他也没有提及。
“季哥哥,对不起。”她再次认真地道歉。
他的脸色有些黯淡,原本深黑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显得愈加浓烈,璀璨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他望着她,眼神从未如此直白深沉。
“子言,我是真的很羡慕他。”他的脸容有着一丝模糊的惆怅,唇边却凝着一个温柔甚至可以说温暖的笑容望着她,“其实我只是比他晚一些才遇见你,是不是?”
微风袭来,拂动发丝,仿佛温柔缱绻,心底却分明地悲伤起来,忽然就有些辛酸之意。她“嗯”了一声,便局促地低头,模糊回想了一阵,脑海里一片杂乱,只想起那个大雪过后的中午,那时候她正闷闷地生着气,季南琛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峻秀清朗,笑容一如雪后初霁的阳光。
她缓缓拉住他的衣袖,“季哥哥,你别说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她将头轻轻倚靠在他肩头,听见他的声音如细细的丝弦,似有若无的叹息萦绕在耳边,“我实在很不想放你去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