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49/79页)
“去我们的母校。”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
是去爱华小学吧,她前不久刚去过的地方,也是他们初相遇的地方。
“那里在拆迁,”她感慨了一句,“我前不久刚去过。”
他有些意外的样子,“是吗,那口池塘还在不在?”
她摇一摇头。
林尧的眼神有些黯淡,“那是我第一次牵你手的地方。”
她的心猛地一震,就在那个瞬间,仿佛一切都是虚空,眼前一片白茫茫,半晌她才意识到是眼眶里涌满了雾蒙蒙的水汽。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手背白皙柔软,手指根根细长,没有蓄指甲,也没有任何装饰,干净而素淡,但已经不是童年时的那双手。
“你还记得?”
“小西,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路边,他执起她的右手,唇角微微弯起来,淡淡的一条弧线,“当时我牵的,是你的右手。”
暖意一点点渗入薄薄皮肤下的每根血管,眼眶蓄积的泪水禁不起这暖意烘焙,狼狈地掉落下来,一颗颗跌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们没有进校区,只是静静地站在围墙外头,并肩看着那些工人忙碌地工作着,起吊机与挖掘机的声音轰鸣。子言觉得这一刻竟然奇异般地宁静,是内心宁静。
“上回在这里遇见白老师了,”子言淡淡地说,“她还提起你。”
“哦,”他微侧过头来,有些意外,“都说了些什么?”
“白老师说你,”子言顿了顿,声音很低,“长情……”
林尧一怔,目光变得非常柔和,“你呢……也这么想?”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就想在前面那个操场上痛痛快快跑步。
她指一指前方,有风刮过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笑声也就变得分外零碎,“我,我想跑到操场那儿去!”
她奔跑起来,阳光下有点眩晕,风声呼呼地从耳旁穿越过去,胸肺间有撕扯一般的疼痛,果然很久没有运动了。
距离并不远,很快就跑到了目的地,子言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半天才直起腰来,回头去看他。
他还站在原地,颀长的身体如一棵玉树,笔直而修长,伫立在空旷的背景下,无限寥廓而孤远,仿佛再也触摸不到。冬天的日光暖暖洒下来,在他与她之间,无限金光烂漫,照得她眼前最后如遇一场大雾,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她怔怔地看着他,头顶上忽然飘来大团大团的浮云,被阳光的光影骤然分成两截,一半是影影重重的晦暗,一半是清朗温暖的光明,横亘在他们之间,如同两个世界。
这才是真实的现实,他和她各站在世界的一端,遥遥相望,彼此拥有的,只不过是曾经以为矢志不会相忘的一段并不算美好的相遇罢了。只是这相遇,被加上了一个长达十年的时间砝码,因而显得异常沉重与难舍。
子言慢慢蹲下来,把头埋在臂弯之间。时间过去良久,终于有一只手,带着他身上的暖意,落在了她的头上。
“刚才,看着你跑远,我没有去追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的声音很轻,低低地萦绕在耳边,“我只是想尝试一下,结果却是心痛欲裂。原来,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越来越远,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
“小西,你明天……不要来送我。”他淡淡苦笑了一声。
她的嘴角轻轻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才不会去送你,你想都别想。”
那么,就在今天告别吧,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后的结局。
彼此心知肚明。
他微微俯下身子,手臂稍稍用力将她拉起来。蹲得有点久,又开始有点晕眩,她脚步有些虚浮,身形晃了一晃,立刻就被他箍在怀里。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小时候,就在这个操场上,你指着我的脸说你讨厌我,一辈子也不要跟我说话,然后一扭头就跑了,越跑越远。”他说话的时候,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根,那里的一小块皮肤立刻一阵酥麻,如同过电一般。“后来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把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反复想了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