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思我(第4/7页)

她侧过身,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也许是该好好想想,她只顾着自己,忘了他曾经受过的委屈。他一路走来,其实也甚可怜。

患得患失,这是陷在爱情里的典型症候。弥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上赶着求她,自己不愿意理睬他。他若是没了消息,她又有点食不知味。

她也承认自己脾气很固执,就是俗话说的认死理。自己想不通,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百年过世差不多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想了太多,刚开始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到后来一些强烈的情绪冷却下来,有时虽然还会难过,但是不会再有那种锥心的感觉了。长信殿的封锁解除后,外头有消息传进来。原来百年的尸首当天就打捞出水了,送进皇陵里安葬,就葬在他父亲的地宫后面。弥生稍感安慰,总算留了全尸。这辈子吃了那么多苦,下辈子托生到个好人家,别再和权力有牵扯,做个普通的百姓吧。种种地,经经商,远离这些肮脏的政治交易。

百年七七过后不久,他封她为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宣读的圣旨。庙堂上反对的声音不少,都拿她侍奉过先帝做借口。但他做了皇帝,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受了金册金印,时隔半年终于又搬回了正阳宫。

只是他没有再来看过她,他是勤政的好皇帝,他有太多新的法令要实行,他很忙……弥生不敢确定,也许他对她也有不满,因此有意冷淡她。

轻宵在偏殿的木架子上排日子,颠来倒去数了好几遍,喃喃道:“今天是丙午日,殿下信期迟了八天。”

元香听了凑过来看,一块块牌子数过来,讶然望着轻宵,“平常日子都很准,这回怎么晚了这些天?莫非是有了喜信儿?可是医官每天按时来请脉,并没有发现什么。”

“孩子小,才着了床的把脉把不出来,好歹要一个月才能有端倪。”轻宵算了算,“自打上回陛下临幸,到现在得有二十天了,我看这回八成是有了。”

元香喜出望外,双手合十朝窗外拜了拜,“阿弥陀佛,这是佛祖保佑!”

弥生歪在榻上叫宫婢剪指甲,听见她们唧唧哝哝地说话,转过头看了一眼,“聊什么呢?”

元香和轻宵笑道:“说怎么给殿下道喜。殿下信期晚了好几日,想是送子观音来瞧过,种了个小娃娃在殿下肚子里了。”

她愣愣地看着她们,“有了孩子?医正怎么没说?”

“殿下不是说过宫里的太医只会治痢疾的嘛!”元香接过宫人手里的剪子,每个指甲上摩挲了一遍,边道:“轻宵说眼下太小,等满一个月就能号出来了。回头圣人回宫,殿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吧,圣人不知怎么高兴呢!”

弥生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思量了半晌摇头,“贸然告诉他怕空欢喜一场……”她羞涩地拿书挡住脸,“还是再等等。”

西边槛窗上挂着他以前做的风铃,长短不一的小竹筒上了桐油,在风口里互相碰撞,笃笃的声浪悠扬起伏。她调整姿势躺平了感受一下,并没有品出什么滋味来。交叠起两手盖在小腹上,弥生心里有小小的喜悦。

她的那些小动作落在大家眼里,彼此都相视而笑。到底太年轻,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够承载多少仇恨呢?华山王再好,当时难过,时候久了渐渐也就淡忘了。看她眼下态度有了松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吧!

正阳宫里的每个人都在盼着圣人回銮,回来了有情人就能终成眷属了。可是等啊等啊,等来个不太好的消息。

御前的孔怀抱着拂尘进正阳门,气喘吁吁爬上台基入正殿拜见皇后,跪在墁砖上磕头,“奴婢给皇后殿下问安。”

弥生在兔笼前喂食水,闻言回过身来,“圣驾回宫了吗?”

孔怀手指扒着砖缝,颤声应个是,“陛下人歇在朝隮殿,回京将将要进城的路上叫兔惊了马,陛下伤了肋,这会儿……请皇后殿下随奴婢往朝隮殿去,殿下看看就知道了。”

弥生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手里的玉水呈落在地上,霎时摔得四分五裂。元香忙上来扶,她一把推开了,对孔怀道:“你起来回话,到底怎么样,别光说半句!”

孔怀起身,迟疑着垂袖嗫嚅:“殿下听了别慌,只怕……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