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8/12页)
萧山盟从心底里感激锦书能说出这几句话。以她绵里藏针的个性,在咄咄逼人的李曼面前,仍然肯低下头来,心平气和地向李曼诉说她的真情、承诺、期许、恳求,已经足以说明她对这段感情的珍惜程度,她愿意为他们的未来付出所有,甚至抛开自尊。她把话说得很透彻,李曼如果用心,一定会听进去,所以他及时补充一句:“妈,锦书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
两人的真诚并未打动李曼,事实上,锦书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不爱听,也不想听,她今天撕破了脸皮来和锦书见面,目的就是逼她许诺不再和萧山盟接触。她像走火入魔一样,任何理性的解释、深情的诉说,在她这儿都是无效的。他俩越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她就越恼火。她的心门是铁铸的,水泼不进,火烧不化。
李曼看也不看萧山盟,只盯着锦书穷追猛打:“锦书,我也恳求你,给萧山盟一个机会,让他能挺起腰杆来做人。我和你萧叔把他拉扯大不容易,我不盼他有多大出息,不求他人前显贵,只想他一生平平安安、堂堂正正。他从出生起就住在景海大学的大院里,老教职工们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如果他以后走在路上,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那可比杀了我还难受。”李曼为达目的,把话说得非常难听,甚至故意歪着说,好像萧山盟和锦书在一起,以后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暗指锦书是一个行为不检、名声败坏的女人,这比指着她的鼻尖骂街更加羞辱。
萧山盟气得叫出来:“妈,你胡说什么?简直不可理喻。”他不忍心看着锦书受辱,拉起她的手转身就走。
锦书趔趔趄趄地跟他走两步,又站住了。她的脸更加白了,像白炽光下的宣纸,白得发青。她的眼睛血红,那是十滴泪汇成一滴血,都凝结在眼底。她的双手微微发抖,如果对方不是李曼,她一定已经撕碎了她。
她的喉咙发干,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咽一口唾沫,唾沫却是火辣辣的,蜇得嗓子疼。她的目光犀利,正面迎接李曼的目光,不闪躲也不回避,她不愿意继续示弱:“李阿姨,我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有些事情可能谈不拢,但我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您能够接受最好,如果不能接受,就当成聆听生活的另外一种声音吧。如果这声音非常刺耳,我先向您道歉。第一,我不认为萧山盟是您的私有财产,您无权替他决定感情生活,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喜欢和谁在一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有权利做出选择,也只有他自己,能为他的人生负责。第二,我父亲没有犯罪,他活着时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顶天立地的人,他一直是我的英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相信总有一天,法律会还他清白。第三,我不是坏女人。萧山盟确实非常优秀,我有时会担心追不上他的步伐,但他能够无视我的许多缺点,坚定地和我在一起,我从内心深处感谢他、珍惜他。我的人品没有任何亏欠,在人前,我能做到谨言慎行,在人后,我常常审视内心,这是我唯一感到自豪的地方,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我都敢说我问心无愧。当然,人不是活在真空里,这是一个纷乱复杂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被外界猜测、评判、下定义,有人明智客观,有人被蒙蔽双眼,也有人故意歪曲事实。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可能有截然不同的说法,任何偏听偏信,都将扭曲真相。所以,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伴侣,气味相投,抱团取暖,任何情况下都不离不弃。”她的泪水终于失控,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微微侧过头,不让李曼直视她哭泣的样子,“萧山盟就是我今生认定的那个人,请您成全我们,我会爱他胜过爱我自己,珍惜他,心疼他,关怀他。我请求您,至少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来证明自己,别让我们留下永远的遗憾。”
李曼丝毫不为所动。锦书的陈词在逐条挑战她先入为主的成见,这只能让她的怒火更加炽盛。难道公安机关的侦查、法院的判决、媒体的跟踪报道、掷地有声的人证物证,都在冤枉你?全世界都商量好了要跟你过不去?你大嘴一张,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还要法律干什么?何况,你本身还背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处分,让你的人品和诚信都大打折扣的处分。锦书说得越诚恳,她就越反感,她认定这是一场诡辩,一次完美的表演,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子的软硬兼施。萧山盟鬼迷心窍,已彻底失去理智,她必须擦亮双眼,否则一家老小就会被她玩弄于股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