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3页)

婢女不安,过去扯了车小姐的衣袖:“姑娘,姑娘。”

明明手劲十分地轻,小姐却竟被扯得一个踉跄。亏得婢女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吓得不轻:“姑娘?姑娘?”

小姐扶着桌子,在椅子上坐下,嘴唇微动,似在呢喃。

“什么?”婢女没听清,“姑娘你说什么?”

“郎…独…”小姐恍如未闻,只痴痴地,失了魂似的。

婢女没办法,只好把耳朵贴过去,终于听清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既见了他,我、我如何还能嫁给旁人?”

“我,我宁菲菲,非他不嫁的!”

……

若论进士中谁最春风得意,自然是状元、榜眼、探花。

状元四十有一,已经做了祖父;榜眼略黑略胖,不大合女儿家的审美。但这都没有关系。男儿金榜题名,身着宫锦,春风得意马蹄疾,已无憾了。

他二人皆眉眼疏阔,意气风发。便是生得不够好,或不够年轻,这副模样也为他们平添了几分倜傥。

“嘉言实是好气度。只太吝啬。”状元赞完,笑道,“你可是探花郎,怎地竟连一笑也舍不得。须知今日许多女儿,大概要回忆着你这一笑过一生了。”

“宏才兄说笑了。”陆睿道,“我明明一直在笑。”

状元对榜眼道:“看看,他还不承认。”

榜眼也笑,嫌弃道:“探花郎,马头离我远些。我明明没这么胖,都叫你衬得显胖了。”

样貌略逊,却也是风趣豁达的可交之人。

陆睿便真的笑了。

探花郎这一笑,玉树琼花一般。

果真是落入到许多人的眼里,一辈子再忘不掉了。

只陆睿忽然怔住。

胯下的马随着队伍往前走,他的视线却锁在了一处。

“嘉言,嘉言?”状元唤他。

陆睿回过头来。

“怎地了?”榜眼取笑他,“莫非真探到名花?”

陆睿只一笑:“看到一双好眼。”

状元道:“这么多人看得我眼晕,只看到一片黑乎乎的脑袋。你竟还能看到人家的眼睛好不好?”

“我是画者。”陆睿道,“眼力自然比旁人厉害些。”

说完,终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双眼睛已经被淹没在人群中,再找不到了。

他回过头来。

一定是因为太思念她了。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只是一双很像的眼睛罢了,连脸都看不到。

温蕙没有像贵女们那样在酒楼的包厢中居高临下地观赏。

她想离得近些,霍决便安排了。

她便站在人群中,轻纱裹着头脸。身周都是穿着便服的强壮番子,将她和霍决围在中间,不使人冲撞了他们。

从陆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公子红裳,艳色无双。

她一直都告诉他,他穿红色是最好看了。

没人可以比过他。

但他总是眼睛含着笑,挑弄起她的下巴,只不肯听她的。

有一瞬,温蕙觉得陆睿看到她了。

他们的视线相撞、胶结了一瞬。但他的马蹄没有停,随着队伍往前走。

他人也回过头去。

后面深蓝罗袍的新科进士的队伍跟上,挡住了红色的身影。

温蕙凝望着那一抹红色消失在视野里。

大队的蓝罗袍还没过去,可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进士游街”对温蕙来说,就已经结束了。

好似一场大梦醒来了。梦里,有她的前半生。

是不是该哭?可温蕙没有眼泪。

那一晚,霍决将她圈在怀中,在她耳边呢喃,叫她尽情哭。

那一晚她的眼泪流尽了。

爱和怨融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竟都模糊了。

既注定生离,是爱或是怨,都没关系了。

温蕙也不想哭。

她等了许多年,等到自己想看到的,等到少女时代的梦想成了真,为什么要哭呢。

今日一别,夫妻缘灭。

陆嘉言,我愿你,折扇风流,仕途傥荡。

来日,再续贤妻,朝朝暮暮,有佳人相伴。

照顾好母亲,和璠璠。

如此我便,别无他念。

霍决也裹着头脸,因京城很多人认识他的脸,也因为陆嘉言已经见过了他。

陆嘉言在春光里的风华,他只看了一眼。

一眼就够了。光越耀眼,他的影就越黑沉。